时势同样由不得钱美芹继续悲痛,陈家庞大的家业一下子落到孤儿寡妇的肩上。钱美芹虽然一向是陈念先的左右手,是商场上一对著名的贤伉俪,可是依然压不住公司里突然产生的巨大的骚动。底下的员工人心惶惶,议论纷纷;高层主管居心难测,蠢蠢欲动;外面的人冷眼旁观,想要混水摸鱼。偌大的陈氏忽然间乱成了一锅粥,像捅破了的马蜂窝,纷纷扰扰。人人六神无主,神色惊惶。前后历经两代费尽无数的心血建成的大厦呼喇喇将倾!
陈念先的丧事在蔡中的主持下盛大隆重的举行了。前来追悼的人很多,即使不看死人的面子,也得看蔡中的面子。人人对陈念先的遗体鞠过躬之后,都要上前恭敬的称呼一声:“蔡局长!”蔡中以这样的姿态出现在陈念先的追悼会上,无疑给某些心怀不轨之人敲响警钟,给许多持观望态度的人吃了一颗定心丸。
在蔡中的鼎立帮助下,陈氏的内乱暂时压制下来,可是依然危机重重,钱美芹再厉害,也掌控不了一切。蔡中深思熟虑之后果断的说:“美芹,国不可一日无君,公司也一样,目前这个情况,只能暂时由你来接替念先的位置,乔其还太小了,必须磨练一段时间才能服众。”
经过到处奔波游说,用尽了各种关系和手段,又有蔡中等人在背后撑腰,钱美芹终于坐上了陈念先的位置——虽然摇摇欲坠,朝不保夕。而陈乔其跟在母亲及诸多长辈身边不分昼夜,争分夺秒的的学习公司里的一切事物——目前这样的情况,多一天便多一分把握,时间对他来说太宝贵了。陈氏像一艘风雨飘摇的帆船,正处于黑暗前的黎明,夜空似乎从来没有这样暗淡过——最艰难的时刻,正如乔其。没有人能真正明白他肩上扛着的到底有多少东西,连他自己也不清楚。只是迷茫的抬起头,没有止境的承受下来,根本不清楚会不会压断脊梁骨!
陈乔其伏在办公桌上仔细核对公司内部一项项的资金流动,桌子上是成堆的文件,数据和表格,几乎将人淹没。他这样全神贯注,目不转睛的工作了整整六个小时,连口水都没有喝。过了半天,突然掷下笔,按下电话键:“让杨主任过来一下。”一名年约四五十岁的男子象征性敲了敲门不等说话直接走进来,陈乔其站起来,客气的说:“杨主任,请坐。”杨主任语气上虽然客气有礼,却笑着大喇喇的坐下来,手随便搭在沙发扶手上。
陈乔其不动声色,目光炯炯的看着他没有说话。杨主任抬起头问:“什么事?”神色颇有点不耐烦。陈乔其抽出文件,递给他:“这是你们部门这个月的资金去向。”他接在手里随便瞟了一眼,问:“有什么问题吗?”陈乔其忽然沉下眼,却又莫名的笑了笑,笑意仅在嘴角就打住了,根本没有进到眼睛里。缓缓说:“数目有些不对。”颇有一种压迫感。
杨主任下意识的说:“不会吧?”陈乔其指出红笔列出的款项,平静的说:“这两笔款项是怎么回事?”眼神有些冷,像盯住猎物的猎鹰,紧迫逼人。他一开始还不在乎,欺负陈乔其年纪小,刚来公司,什么都不知道,能拿他怎么样!待看见他眼中不同寻常的阴狠,一盆水泠泠的浇在头顶上,才恍惚的颤抖了一下,收拾了轻视之心,坐正身体。拿起文件赶紧翻了翻,垂着眼思索,忽然拍着头说:“我记起来了,前面这笔款项是公司内部的支出,我那里还留了底,您可以看一看。另外一笔大概是和江诚公司合作时的杂项支出。”
陈乔其坐直身体,双手交握放在办公桌上,斜着眼看了他一下,神情似乎不解,“咦”了一声,问:“大概是?”气势像飞流的瀑布,汹涌而下,办公室里流动着一股沉沉的气压,围绕在周身,不断回荡,到处激打,啪啪啪无声的响着。杨主任抬起头看了他一眼,双目乍然对撞,冷汗涔涔。忽然垂下眼,紧跟着站起来,匆匆的说:“我立即将这个月流动的资金重新整理一份。”陈乔其点点头,恭谦的说:“那就麻烦杨主任了。”其他的话一句也没有说。等他出去后,陈乔其“哐啷”一声站起来,坐椅“砰”的撞倒在地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