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听的安安在卧室里喊:“妈妈!”赵萧君趁他愣住的时候赶紧溜出来,先到浴室理了理,才走出来。见安安眯着眼爬下来,忙问:“安安,怎么了?”安安打哈欠,嘟囔:“妈妈,我要喝水。”赵萧君看了一眼呆坐在沙发上脸色沮丧郁闷的陈乔其,便说:“让陈叔叔帮你倒,妈妈去关窗户。”陈乔其随她走到窗边,握住她的手指着窗外说:“萧君,你看,黑夜总会过去的。虽然冬天的夜长一点,可是黎明总会来的,春天总会来的。”他已经看见黎明前一丝曙光。可是赵萧君轻轻抽回手,避开他走到房门前。陈乔其喊住她:“萧君,不急,慢慢来,你要多长时间都可以,一生也没有关系。反正我总是等着你的。”
赵萧君重新躺回床上,翻来覆去还是睡不着,思绪联翩。是不是这样就很好呢?渴望了二十年,真正触手可及了,反而胆怯的不知所以然。可是以后呢,以后又怎么样呢?他是这样年轻有为,英俊非凡,正当盛年;而她,她只不过是一个什么都不是的老女人罢了,转眼就凋零,想想就自卑。
这样真的可以吗?他们在一起真的就能幸福美满吗?她原本以为和成微也可以慢慢地白头偕老。然而世事变化,总是令你始料不及,毫无招架之力。世界上的事有什么是保的准的呢?她烦躁的没有一点睡意。终于熬不住,起来服了一粒安定,总算睡熟了,梦中依然忐忑困惑不安。
做了许多零零碎碎的残梦,长达二十年。一开始是乔其,那样惊心动魄,那样不顾一切,像熊熊的火尽情的燃烧,用尽了她一生的力气;忽然变成了成微,彼此纠缠,彼此折磨,彼此不快乐,可是又彼此渗透,彼此影响,彼此难解难分,像无声无息的细水长流,生活中的点点滴滴还是在心上刻下了磨灭不去的印记。她在梦中呓语出声,眉头不自觉紧皱,心被压在最下面,麻痹的没有知觉。正觉得茫茫然没有出路,汗流浃背的时候,安安摇着她:“妈妈,妈妈,我要上厕所。”她猛地睁开眼,额头一片汗湿。怔了一下,才牵着安安的手到洗手间。
过去的人和事怎么能轻易的风过无痕呢?
日子也就这样不紧不慢的走着,平静如水,将以前那些伤痕一点一点抚平。林晴川兴致勃勃的打电话给她:“萧君萧君,你现在是无业游民,有没有想过做点什么?”赵萧君不由得思量起来,不管怎么样,以后的日子还是要过的,总不能年纪轻轻的就退休在家养老吧,于是问:“你又有什么主意了?”她兴奋的说:“我今天上街,见到有店面出租,很好的地段。不如自己顶下来,做点小生意怎么样?”赵萧君有些愕然:“你不回研究所了?”
她心灰意冷的说:“回去干吗?研究所里照样乌烟瘴气,每天不是忙着评职称,就是看你发了多少论文,做了多少东西。我准备把那边的房子卖了,自己在这边开个小店做老板,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多好!反正北京那个地方,我是不想回去了。”她的意思是要和赵萧君合伙。赵萧君笑:“得了吧你,你不会在我们那边找研究所?你这是一时意气,干不了多久,还不得做回你老本行!”林晴川叹气:“说的也是,我这一破讲师,哪是经商的料,没的把自己的棺材老本都蚀了。我就瞧着人家的店面好,又急着出租,才有了这个主意的。”
她一时兴起的话,却触动了赵萧君的心思。她带着安安急急地赶回老家,看了看店面,不大,以前大概是精品店之类的,市中心地段,周围都是商业大楼。她决定顶下来开一家花店。赠人玫瑰,手有余香,每天对着鲜花,心情也好。再说城市渐渐繁荣了,买花的人也多起来了,到处都要用鲜花装点。这里虽不是什么国际大都市,生活节奏却不紧不慢,既有古老的文化底蕴,又年轻时尚,朝气蓬勃。难得的是气候适宜,风景如画,适合她这样满身风雨的人安居乐业。
她也是商场上的老手了,谈判,合同,价格,订金一个上午就搞定了。因为急着出租,价格很适合。接着是简单的装修,又雇了一个花行的小妹帮忙,然后找人托关系联系附近的花农,热火朝天的折腾了好几天,她这家小小的“安安花店”悄无声息,算是正式开张了。
陈乔其特意抽空来看了一趟,有些惊讶,笑说:“萧君,没几天,你这家花店倒似模似样的呀。”赵萧君没说话,对他仍旧是若即若离,不咸不淡的。因为忙碌,许多事情渐渐沉淀下来,不像前段时间那么敏感疼痛了。陈乔其见她不理睬,换了个法子,说:“安安呢?还在晴川家里住着呢?”她点头,算是回答。他又凑过去说:“晴川也有小孩,还要照顾安安,忙的过来吗?再说她也要工作了吧?林妈妈上了年纪,可经不得两个小孩子这么折腾。”
说的赵萧君犹豫起来,想了想说:“我正准备着给安安联系学校呢。过完这个暑假,安安就可以上小学了。这边的孩子上学上的早。”陈乔其暂且不发表意见,只问:“那你住哪儿?总不能一直住晴川家里吧?再说她还有个哥哥,到底不方便。”赵萧君快速的说:“这个我早就想好了,已经在附近找房子,等安顿好,就搬进去。”陈乔其本想说何必这么麻烦,陈家有的是房间,不过终究没敢说出来。反正萧君都回来了,还怕什么,他准备采取迂回策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