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江南--
春天的雨淅淅沥沥,像牦牛的毛一样,又细又密,打在身上半点感觉也没有,只以为是雾蒙蒙的,要过来半天才知道其实衣服已经湿的里里外外没半处干.
夏天的雨爱带着着地雷轰隆隆的怪叫和那一刹一刹闪的人眼睛抽筋的闪电,再加上乌云朵朵压下来,似乎只要人站的再直点就会被云压死.
秋天的雨总是很爽快,因为秋高气爽嘛,连空气都一下子稀了点似的,吸到鼻子里那叫一个舒坦,顺畅,还忍不住要叫老天爷多赏些呢.
可是,冬天的雨,有春天的雾蒙,有夏天的压抑,有秋天的爽快,加在一起怎么就那么的不舒服呢?本来就冷,他还全天候的,无时无刻的,阴沉着脸下个不停.
斗大的雨点压的本来就不多的叶子全部低头,连呼呼的北风都要搀一脚进来,哪家哪户不是早点关好大门,在家围着火炉取暖.就算是这荒郊僻野,猎户也已放弃打猎,下山抱老婆去了.
泥泞的路上,硬是出现让人非常意外的一幕,一个柔弱的女孩不知道是因为裙摆太长还是因为路真的很不好走,几次跌倒,又几次咬牙爬起来,全然不顾满身的泥水,也不顾发抖的几乎失去感觉的身体,追随前面那个明明可以用轻功甩掉她,又满脸不舍的男子,但是既然不舍,干吗还是硬着心肠"快"走?
"为什么不可以?为什么?你明明说过你爱我!要和我一起的呀!难道你要丢下我一个人吗?"金有堇执著着,梁十时不由心烦意乱加快脚步,这次真的把她越甩越远.
她跟跄着再次摔倒在水坑中,依然不断的唤他,"阿十!阿十!"每一声都是那么颤抖,那么无助,又那么执著.
终于,她细弱的声音被雨声淹没,却不能消失于他的心中!
罢了!
又一次心软.
梁十时转身寻回去,她像是受伤的小鹿,在水洼中舔着伤口,焦急的等待母亲归来,那红肿的眼睛外,是雨,还是泪?
心疼的恨不着一把把她护进怀里,温暖她,保护她,安慰她,手却停在半空中,他迟疑了.
他不能再抱她了,不能再亲她了,不能再像以前那样爱她了!
一想到这些,他蓦地抬头,愤怒的瞪着苍穹,冰凉的雨水打进那满是血丝的眼睛,这个事实他再也承受不了了!
一切的始末,还要回到半个月以前,他们离开京城的第二天--
"阿十,如果没有你,我娘也不可能得以安葬,我也退不了婚,更不可能正大光明的走出京."
"金姑娘已经谢过在下很多回了."
一长一短两个影子长长的拖在身后,他们满心幸福却各怀心事.
"我,我很奇怪,你怎么能一下子拿出那么多钱?"
他不自觉的顿了一下,站定,垂眼望着她,"就在我八岁那年,先父被强盗杀死,母亲也被掠去."
见她吃惊的倒吸了口气,赶紧捂住嘴巴以免大叫,梁十时撇开头去,生怕被她看到眼里那似有似无的悲火,而她无声的望着那个后脑勺,第一次感受到他的没落.
良久,平复好情绪,才又与她对视,而那平淡的神情如同诉说别人的故事,"那天,师傅和云兄路过我家,帮我将父亲入殓,并且收我入门."
当时他又哭又闹要随爹一起入土,莫寒云上去就是一巴掌,"快去死啊,省的那些强盗还要提防你个孬种去报仇,大笨蛋!"
这个只比他大一岁的师兄,一语点醒了他.
"本来家里还有点产业,就由云兄托付可以信赖的人帮我打理.月牙城的生意做的越来越好,而我祖上的那些产业也成倍的发展,但是我对这些东西并不感兴趣,所以一直都没有接过来,不过月牙城始终把他们记在我的名下.不仅如此,除了莫家三兄弟以外,我是唯一不需要理由,也不要写任何字据,就能在月牙城所属店铺支钱的人."
看似是莫寒云比较狡诈,比较活跃,其实一直在迁就他,在帮助他,挡在他前面.八年的朝夕相处,对于他来说,莫寒云是比师傅还要亲近的人.
但,不是万不得已,情况紧急,他决计不会去那拿钱.
"月牙城在京城银号里的钱都不够,还去了酒楼预支,一万辆黄金的确不是小的数目,绝对超过了我所有的那些,所以以后还是要还他们的."
然而她听进去的不是这些,"你的仇.......报了吗?"她小心的问.
放在她的肩头的手,竟然忍不住抓的紧紧的,随即,收回去,目光依然清澈,只是多了水光.
师傅说过,"何谓父仇?悔恨知之."
他无须报,也报不了!
倏然,不等回答金有堇,他警觉把她拉到身后,扫了眼四周,眨眼的功夫,她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就有五个黑衣蒙面人围住他们.
"出了京城才动手!"
"臭小子还算聪明嘛,你大爷我收了银子就要办事,乖乖的交出那个娘们,老子给你个痛快."
"他想反悔?"
"呵呵,这些事情,等你下了阎罗殿去问吧!"
由于之前出动的崆峒派万英和一指佛陀宋休龙均不敌莫寒云,所以这次来的五个人是黑道上的高手.
"让我跟他们回去,我爹他......"她怎么舍得再他冒这么大险?她要回去,要去死在那个没良心的父亲面前!
"不是你爹,"他环住她,揽回来,语气依然是那么细细柔柔,"你爹不敢,一定是曹易不下这口气."
"但是......"他感觉不到危险吗?虽然他会武功,真的一个人对付的了五个人吗?如果,如果他再为她出什么事情!天啊!让她去死吧,她怎么能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她无以回报啊!
她是那么的喜欢他,她是那么的想告诉他,她是那么的害怕他误会她的喜欢,所以她不敢说,她不敢接受他的帮助,又不能不接受,"让我回去,让我回去!我不能再拖累你了,我欠你的够多的了!"
"你没有欠我."
他的手臂如此有力,无论她怎么挣扎都挣扎不了.
"我的谢字没有那么重啊!真的,你不能再这样了!"
要她怎么说,他才能明白啊?
只见这两个人在那争执欠和不欠的问题,似乎忘记了还有别人存在.
"小子,那娘们自己都要回去,你又何必为难人家呢?"其中一个黑衣人看着觉得有趣,怎么自己还没有动手,他们就先窝里反了?
另一个性子比较火暴,已经看不下去,"奶奶的!真他妈麻烦!老子还想回去睡觉呢!"
语毕,五条黑影一起跳了起来,金有堇还在很努力的憋着自己的苦衷,要说明她真的不可以再欠他了,差点就嚼到舌头,随即人已经跟着在风里飘忽,两只手本能的抓住揽着自己的铁臂,两只脚在空中乱晃,要是她能转身的话,一定会抱紧梁十时的脖子.
铿铿锵锵,金鸣不断.
呼呼吼吼,掌风刮人.
梁十时突然低吼了一声,临空的身体急速下落,重重的摔在地上,即使金有堇有他做靠垫都还摔晕了,他却立即爬起来,抗起她就如飞鸿一般出了丈远,五个黑影紧随其后.
"中了我的毒针还能跑那么快!"
什么?他中毒了!
"我到前面包抄!"
咻咻两下,少了两个黑影.
一个刹车,看到那两个包抄的人已在眼前,梁十时退到树杆上支撑自己,却还紧紧不放金有堇,她很努力想看看他的情况,因为他真的喘气喘的和牛一样,好吓人,眼睛都转到边边里去了,还是看不见啊,急死她了,"阿十,你中毒了?真的吗?要不要紧啊?"
"我我还好,不要着急."他喘了半天才把话说完.
这大白天的,又是冬季,怎么太阳都这么晒呢?晕眩的感觉一阵强过一阵,眼前那些人一个变两,两个变四,还都发着金光,他拼命摇头,却摔不掉幻影,这些人似乎在大笑,似乎在说什么,可他听不见,怀里的人也似乎在哀求自己,这些都不及他心脏跳动的声音来的猛烈.
扑通,扑通,扑通......
只能听见这一个声音,还是那么的脆弱,好似一声比一声轻了.
下意识的,他向腿边摸去,剑好沉重,勘比千斤,他努力不让自己倒下,甚至晕厥,用最后的力气抽出来指向他们,眼前又是一阵闪亮,刺眼的让他失去知觉.
"我没看错吗?"
"那把剑!"
"是他!"
就在亮剑之后,三个黑衣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脑子里都飞出了同一个名字.
噬魂剑!
通体墨黑,而且比一般的剑要来的宽一分,短一分,除此以外,要认出噬魂剑最好的办法莫过于看剑柄末断的那个狰狞的骷髅.噬魂,噬魂,一听名字就知道是不是小角色.
那个三年前,扫平豫晋冀鲁境内全部强盗窝的噬魂剑,为什么是他?难怪在出手之前,曹易就关照他们要在酒菜中下无色无味的毒中之毒"冥仙",原来他是这么厉害的人物啊!
能在一个下午就变出一万辆黄金,不仔细查查对方的来历,曹易不是同他儿子一样成傻子了?
可是,就算他们现在杀了他,杀了那个小丫头,做的人不知鬼不觉,他们也活不了啊!
因为,因为这个人背后的人物他们全都惹不起!
江湖传闻,噬魂剑和月扇公子,虬须艳霞双侠,还有最最可怕的,亦正亦邪的十一飘雪是同门师兄妹,天啊,每一个都是厉害角色,他们有那么好命逃出这些人的魔爪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