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啪’的一声将试卷甩在地上,冷酷地说:‘你,跟我到办公室。’我忽然愤怒不已,抬起头骄傲地说:‘我没有作弊,就凭我续艾,还需要作弊?!’他看了一眼我,然后低头读纸条,拿在手里扬了扬,冷酷地说:‘那这是什么?’我当时真恨死了他,那种嘴脸,活像电视里演的国民党的特务头子,一抓到共产党,也不管是不是,立刻露出穷凶极恶的残酷样儿,就等着大刑伺候,好向主子邀功。我拉不下这个脸,和他对峙,然后抬头挺胸地跟着他出去。
“这个时候,偏偏操曹也跟着起哄,他站起来说:‘纸条是我给她的,她不屑于看,正想交卷。我证明她确实没有作弊。’巡场的老师看了眼我们两个,然后把我们两个都带走了。这件事一出场就闹得很大,一开始就被捅到学校领导层那里去了。我们两个在化学系乃至整个学校都是风云人物,所以那时候被炒得沸沸扬扬,几乎没有人不知道,流言也很多,听得让人极其不舒服。我一直强调我自己没有作弊,现在想起来当时态度也很不好。这种事,谁相信!那老师也不相信我当真想交卷。后来连校长都知道这件事了,是因为操曹的父亲是有名的老教授。然后我们被隔离开来,等着学校的决定。
“那时候,同学都过来安慰我,说学校肯定不会怎么样的,顶多记个大过了事。其实我自己也不怎么担心。操曹的父亲是知名教授,母亲是妇联的主席,家里有权有势的,学校总要顾几分情面。既然不能开除他,我自然也没事。只要不开除,任何处分我都认了。凭我的能力,也没什么大的关系。可是我万万想不到,操曹的父亲知道这件事后,大发雷霆,说操曹丢尽了他的脸面,甚至支持学校将他开除。我还懵懵懂懂的时候,学校里已经作出决定,将我们两个人一起开除。大概也有杀鸡儆猴的作用,像我这样的学生也可以被开除,以后谁还敢作弊!我简直不敢相信,一直去求系里的教授,让他们帮忙求情,只差跪下磕头了。可是他们只是一个劲地安慰我,说处分已经下来了,他们也没办法。又说如果我愿意的话,可以旁听,他们可以安排一个席位。这有什么用!我觉得没有比这个更羞耻的,在这个学校里简直抬不起头来。万念俱灰,开始痛恨起这个学校。然后一发狠,招呼也不打,就离开了。
“自那以后,我没再见过操曹。后来我从别人那里知道,操曹被他父亲揍得半死,后来送他到德国留学去了。他有父母做靠山,而我,什么都没有,我只能被学校开除,然后一无是处。”说着说着,眼泪又不由自主地流下来。我觉得荒谬无比,胡乱擦了擦,说,“后来我连那个城市都不去,就怕碰见以前的同学,既羞愤又痛恨。”他问:“所以你又改名了?”我甩了甩头说:“算是吧。经过那件事,我一听到别人喊续艾,就有一种神经反射性的耻辱。”
他没有说其他的话,只问:“还要不要再睡一觉?或者我带你出去兜兜风?”我摇头:“大冬天的兜什么风!”我从皮包里掏出两粒安眠药,混着香槟咽了下去,说:“我想要睡了。明天还要工作,你如果还在的话,记得叫醒我。”他一直盯着我手里的药瓶,许久没有说话。最后摆了摆手,柔声说:“那你睡会儿吧。我让人将车里的电脑提上来办公。”他开始办公,我昏沉沉地睡过去。
第二天一去上班,李欣就找我的碴儿。我冷冷地说:“李欣,你今天最好别惹我,我心情很不好。”她抱着胸居高临下地说:“哦!我们木大小姐心情不好,我好怕哦!”然后脸色一变,神色阴狠地说:“我警告你,你既然是库管,就好好地当你的库管,以后卖场的事你少给我插手。”我慢悠悠地抬起头:“有你这么说话的吗?你以为你是谁!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店长都没说话,你倒越俎代庖,狗拿耗子,多管闲事。”她当然不是多管闲事。仅仅是两单提成,已经足够让人眼红嫉妒。再这么下去,她都不用活了。这不,就有人找上门来了。
她一向在外面混,多的是混混朋友,大家都有些畏惧她,也是不想惹事的心态。她横行惯了,大概还没见过我这么嚣张不买她账的人。威胁有什么用!我还怕你威胁,十分不屑!她气得不轻,抓起手边的衣架朝我扔过来,阴着脸说:“你敢再说一句!”我闪身躲开了,怒不可遏。万一砸到要处呢,有没有脑筋!觉得她跟一头母牛一样,只知道横冲直撞,讽刺说:“外强中干,色厉内荏!我还怕你?别说一句,十句我也照样说。”我故意从她旁边擦身而过,眼神充满不屑和挑衅。像她这种人,我见得多了去了。
她扯住我的手,不顾一切往旁边一推。我没有防备,料不到她竟然动手,一个趔趄,撞到货架上,后背简直要断了,眼泪都撞出来了。我咬牙忍着痛,立即站起来,二话不说,用力朝她脸上掴去,鲜明的红手印。我恨恨地骂:“疯子!简直有病!”她先是愕然,随即怒气勃发,张牙舞爪朝我扑来。我一个移身,抵住她的胳膊,用力往地上一扔,“哼”一声,冷冷地说:“你是我的对手?你以为我是软柿子,由得你揉捏?!你再去照照镜子吧!”她狼狈不堪地撞倒椅子,然后才跌在地上,那眼神简直要把我吃了。我不再看她,拿着钥匙出去了。她发狂地说:“你等着瞧吧!”我回过身,微笑说:“我等着呢!”自取其辱,世上的人大都欺善怕恶,见低踩,见高拜。我也不是什么善男信女。
等我再回来的时候,没有见她的人,大概请假了。她那狼狈样儿,心性又死要强,怎么肯让人看见。我也装作什么都没发生,照旧理我的货。晚上下班前,宋令韦给我电话,说有事跟我说。我歪着头说:“我和你还能有什么事说?!”昨天的事全部是意外,我伤心成那样,他在旁边陪着也没什么。我才不自作多情,自讨苦吃,自找罪受。半夜凌晨和大白天想的事那又是另外一个样了。现实比人强,我不想与他再纠缠不清。他对我又何尝不是一个谜。
他在电话那头说:“林艾,你真是忘恩负义,过河拆桥。见个面还能把你吃了?”我说:“什么呀,我工作了一整天,累着呢,哪有那么多闲工夫,我赶着回去休息呢。”他不理,说:“我在地下停车场等你,你赶紧过来。”然后一把挂了电话。本来我可以不理会的,但是转念一想,不去好像怕了他,落下形迹似的。他或许真有什么正事想和我说,万一是自己想歪了,那可丢脸真丢到姥姥家了。
我跟店里的人打了个招呼,挎着包下去了。那地下停车场又冷又暗,阴森森的,乍然下走进去,不由得打了个寒噤,感觉怪怪的,有些不舒服。我缩肩眯眼到处找车。这种鬼地方,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真是抢劫杀人的好地方。真是乌鸦嘴,好的不灵坏的应。还没想完呢,三个人从黑暗里蹿出来,大咧咧地拦在我前面。
我从惊慌中定下神,谨慎地盯着他们,双脚前后迈开,手扶在肩上的包上,做戒备状。那些人看起来就像是地痞混混,吊二郎当的。手上并没有拿武器,我稍稍安下心。他们互相看了眼,其中一个站出来:“小样儿!看不出来你有这么横!那哥儿几个放你一马,给你一点教训得了!”我冷冷地看着他们。亏他们有脸说得出来,三个大男人欺负我一弱女子!
我不想与人争执,压低姿态说:“我不知道哪里得罪你们了,先赔个不是。你们若真想放我一马,那就请让我走。”他说:“我们没说不让你走,只不过让你带点礼物离开,以后长长教训,什么人能得罪,什么人不能得罪,也算给你上了一课,以后行事看着点。”我无语,切!照他这样说,我还得感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