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坚持送我回去,我在车里瑟缩作抖,蜷缩成一团。他拥住我,喃喃的叫我不要害怕,我重重点头:“放心,我应付的过来。”手足却凉的没有温度。推开恍如重若千斤的车门,一步一步尽量走的沉稳有力,不摇不摆。没有听见车子发动的声音,我顿住,回头,见他倚在车前目不转睛的看着我的离去的背影,我止住澎湃的热泪,说:“明天,你能安排我和周处见一面吗?”他点头,说尽量,随即又说:“答应我,一觉睡到天亮。”我用力说:“好。”快步跑上楼。
赵静已经回来了,笑问:“到哪去了?”向我脸上仔细看了看,说:“怎么脸色白的跟纸一样?嘴唇一点血色也没有。”我匆匆的说:“大姐,我身体不舒服,先回房睡觉了。”再也强装不出任何表情。她看着我,没问多余的话,点头:“那你赶紧去吧。晚饭我搁冰箱里了,饿了的话热一热就能吃。”我谢过她,一头倒在床上,皮肉分离,骨头散架,再也起不来。可是睡神却没有如期造访,意识仍然在痛苦的深渊里沉沦。我挣扎着起来,翻出安眠药,多加了半份剂量,迷糊中睡去,依然记得白天发生的任何事,清清楚楚,无一丝遗漏。
第二天,一大早就醒来,我换上干净利落的衬衫长裤,将头发高高束起。喝了两大碗白粥,吃了一大碟子生煎馒头,鼓起勇气,随宋令韦去警察局看周处。我不知道他动用了多大的关系,本来,这种时候,我是绝对不可能见到周处的。我对这个地方有着深深的恐惧,就在这里,见证了一次又一次的生离死别,家破人亡。痛苦的记忆纷纷涌上心头,我抓紧宋令韦的手,心如刀割,肝肠寸断。他轻轻拍着我的手背,领我到房门前,说:“进去吧,我在这等你。”
我点头,随警卫进去。见到周处的那一霎那,才清楚明白的意识到原来真的是事实!他双手被铐,端坐在桌前,头发乱糟糟的,衣服皱成一团,脸上有胡渣,眼中有掩藏不住的疲倦。我惨痛的想,他何时这么狼狈过?可是神情淡定,眸光清明,看着我微笑,说:“夕,你来了。”我吸了吸鼻子,点头:“恩,给你送了些衣服过来。”他微微点头,半晌说:“夕,你别难过。生死有命,富贵在天,没什么大不了,你我都看开点。”
瞬间只觉得万箭攒心,痛入骨髓。指甲陷进肉里,掐出深深的血痕,我哽咽出声:“周处,你别胡说,死不了,哪有那么容易死——”尾音消失在喉咙里,字字像刀,割的人鲜血淋漓。他安抚我:“其实,死也没什么不好,是不是?这是我应得的。”我泣不成声:“周处——,好死不如赖活着,我只知道,活着才有可能,一旦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他眼中闪过一丝黯然,轻声说:“夕,已经来不及了。”我满脸泪痕,哭道:“周处,你不能这样——你答应过我的,你会好好的,你不能死——”
他抬起手腕替我拭泪,手铐发出清脆的声响,是破裂的声音,再也回不去了!他眸中有湿润的光,喃喃道歉:“夕,对不起,我有心无力,做不到了——”我用手背狠狠擦了把泪,按住他的手,一字一句认真的说:“周处,你不会死的!你当然做的到,你会好好活下去,是不是?”他怔怔的看着我,脸如死灰,说:“不要勉强,死对我来说,何尝不是一种解脱。生亦何欢,死亦何苦!”心灰意冷,已无生念。我怒:“周处,你怎么能说这样的话!你都不怕死了,还怕继续活下来吗?”
我知道在这种地方活着有多艰难,可是活着就有希望,才有翻身的机会。酸楚的说:“周处,你犯再大的错,尚——罪不至死!周处,我只要你好好的活下来,已经足够——我们大家的罪也都赎清了!”他看着我没说话,我平静的说:“周处,放心,你不会死的——,人家说,人非圣贤,孰能无过,有过改之,善莫大焉。法外还有人情,纵使天网恢恢,也有网开一面之说。周处,你明白我的意思吗?”他默然,空气沉寂,气氛凝重,许久,才缓缓点头。我站起来,说:“周处,我会请最好的律师替你辩护。”倾家荡产,在所不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