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两点的时候,就下班了,难得有半天的假。我换好衣服出来,随便打声招呼就走了,今天真是够晦气的。打开包拿钱的时候,看见包装好的领带,才想起还没给宋令韦打电话呢。我一边对着操着浓重四川话的服务员要了碗担担面,一边掏出手机才反应过来手机早就停机了。
想了想,跑到外面的报刊亭问:“老板,移动充值卡一张。”他问要一百还是五十的。我咬着嘴唇问:“还有没有三十的?”他翻了下说有。我舒口气,递出张五十的。我身上就只剩这么些钱了,等一下还要付饭钱。我接过找的零钱叫起来:“这三十的充值卡卖多少?”老板说:“三十二。”我气得不行,连声说太黑了太黑了。那老板说:“姑娘,外面都这个价。您嫌贵,那就买五十的,五十的就五十,一百的卖九十九。”我撑着腰追问:“以前不都卖三十一吗?”他“嘿”一声,说:“那都多少年前的事了!”我一边往回走一边自言自语:“这年头,什么都涨价,就人不涨价!”
充了钱,手机总算正常运作了。移动公司就这么势利,没钱理都不理你!我捧在手里亲了一下,然后闭上眼睛,努力想昨天见到的一串号码。我边吃面边拨了一个号码,希望没记错。幸好接通了,听到对方“喂”了一声。我小心翼翼地问:“宋令韦吗?”他问:“您哪位?”我心里得意了一下,记性就是好呀。赶紧坐正身体说:“我是林艾。是这么回事,你有条领带落在我们店里了,你还过不过来拿?”他说:“不要了。”我说“行”,立即挂了电话。切,不要我拿到网上去卖掉,好歹换得来一顿饭钱。
一碗面还没有吃完,他电话又打过来:“你现在在哪?”我说在成都小吃吃饭。他说:“那领带你给我送到公司来吧,我急着换。”我匆匆喝了两大口汤,连最讨厌的香菜也吃进去了。循着地址找上门去,自动玻璃门还打了我一下,胳膊有些疼。乘了电梯上去,玻璃门关得死紧死紧,旁边有密码锁,我瞪着里面的人,有些郁闷。现在怎么办,我又不知道密码,进都进不了。总不能扯着嗓子在办公楼里叫,人家当我是疯子。
正愁眉苦脸,有人出来,我见机一闪身就进去了。走到前台,那小姐叫住我,问:“小姐,您有什么事?”我说找宋令韦。她用怀疑的眼光打量我,问我有没有预约。我极度不耐烦,又不是觐见皇帝,还得受她查问!没好气地说:“宋令韦让我来的。”她立即换了笑脸,说:“哦,是宋总让你来的呀。宋总办公室不在这层,在二十五层。”中宏够有钱的呀,办公大楼居然占了四层。
我被人领着进了二十五层,连受了好几番的盘查。一个秘书模样的人对我说:“宋总刚进去开会了,你坐在外面等等吧。”脸色不太好,我又没招她没惹她,有必要这样对我吗?仔细观察了一下,似乎整个楼层的人脸色都不大好。我悄声问旁边一个人:“哎,发生什么事了,怎么个个像大难临头似的?”他撇了撇嘴说:“确实是大难临头。”我忽然听到里面传来高声说话的声音,语气很不好,挑眉问:“怎么个大难临头法?”那人很幽默,用手一比,做砍头状,用唇语说:“老总!”原来是宋大公子发飙了。我识相地不敢■这趟浑水,找到先前的秘书,说:“小姐,这是宋总让我送过来的领带,您待会儿交给他行吗?”她问有没有给钱,我连忙说付了付了,一溜儿烟地溜了。
吃饱喝足,万事皆足,就算天塌下来也压不到我,反正有比我高的,何况仅仅是宋大公子隔着墙开火。我下了楼,慢慢在街上溜达,悠闲自在。阳光不错,就是风有点大,不过已经习惯了,北京这地儿不刮风那才叫奇怪呢。走进一家品牌鞋店里,新款的靴子刚刚上市,我对一款牛皮小靴喜欢得不得了,左看右看。店里的小姐一个劲地让我试穿,说试试吧,没关系。试着试着就让你买了,我自己就老做这种事。我脸皮一向厚,试了就不买,任由别人瞪着我扬长而去。不过这次却说:“不试了,身上没带钱。等下试了合适,又买不了,心里没的难受。”却赖着没走,掉头去看其他的鞋子。那小姐听我没钱,立即将我晾在一边,我也不在意,省得后面跟个跟班,盯贼似地盯着你。
转了一圈,还是发现原来那双靴子好看,看了看价格,我再卖几大单大件都买不起。思量了一下,等到天寒地冻的时候,这靴子就该打折了,然后从现在开始努力存钱,是不是就可以买了?随即甩了甩头,觉得自己为了一双鞋子,真是疯了。不过实在喜欢,对小姐说:“这靴子我试试。”
她有些不情愿地走过来。我笑嘻嘻地说:“这双靴子好漂亮呀,真想买,可惜没钱,试试过过瘾也是好的。”她见我态度随和,也笑说:“你真是有眼光,这靴子我也很喜欢,穿着可舒服了。里外都是纯牛皮的,设计又是最新款,今年很流行的。”我笑说:“那我能试试吗?”她说没问题,问我要多大号的,“咚咚咚”地跑到库里面找靴子去了。其实售货员最无聊了,整天守着柜台,你能陪她聊聊天瞎扯什么的,把自己当成她的朋友而不是上帝,人家可愿意为你服务了。
我坐在软垫上歇着。她将靴子递给我,说:“看不出来呀,你长得挺高的,却穿三十六码的。”我笑说:“谁叫我脚小呢。”她看了眼说:“嗯,脚很漂亮。”我装作吃惊地说:“穿着袜子你都看得出来?”她有些得意,说:“我就吃这行饭的,看不出来就不用混了。”我再适时地称赞两句。她很热心地蹲下身子为我整靴子上的带子。我想大款上这儿也就这待遇了。
站起来走了两步,觉得腰杆都直了。她连连称赞:“人长得漂亮,穿什么都好看。”我“嘿嘿”笑了一下,说:“哪有美女你长得漂亮呀。”她被我称赞得心花怒放,说:“你如果要这双靴子,我用自己的员工卡给你打折。”我耸肩:“我哪买得起!”她没有一个劲地劝说,只说:“没事,这靴子再过一个月铁定打折,你到时候再来买。”我有些心动,两个人互相交换了电话号码。正脱下靴子的时候,有人推门,风铃叮叮作响,她连忙去招呼客人。脱得有些费力,我换好鞋子站起来,手上提着靴子说:“哎,这靴子我搁这儿了。”抬头一看,怔了下,连忙笑说:“宋令韦,你怎么在这儿?”这是女鞋,他总不可能来买鞋子。
他看了我两眼,才说:“我从这边过,恰好看见你在这里,所以进来。对了,领带呢?”我吃惊地说:“我给你秘书了,她没跟你说?”他点头表示知道:“她大概还来不及说。”他心情像是很不好的样子,大概是刚才冒火的后遗症。秘书自然不敢在这个当口招惹他。他见我要出来,问:“你不买了?”我摇头,对那小姐殷勤地说再见。他随我一同出来。
他问我要去哪。我说难得放假,随便走走,问他想去哪。他叹了口气说:“哪里都想去,哪里都不想去。”我见他那个样子,不由得说:“宋令韦,你别郁郁寡欢,愁眉苦脸好不好?难道我欠你钱?”他忽然调侃说:“钱没欠,不过倒是欠了人!”我骂:“你想死就说!有心情说笑了,那我走了。”他拉住我,说:“林艾,你别走,我今天心情真不好。”我不客气地说:“你心情不好找我有什么用?你找其他人逍遥去呗!”他说:“我哪里有时间认识其他人?!”我“切”一声,说:“那也不关我的事。”他不满地说:“林艾,我们好歹是熟人,你就这样?”
那么大一个公司压在肩上,表面上看起来风光,暗地里确是这样的闷闷不乐。我投降,说:“那你要怎么办?陪你轧马路?没的笑掉人的大牙。”他问:“你心情不好怎么办?”我迅速地说:“睡觉!”他骂:“猪!”当然只能睡觉,在安眠药的作用下。我唉声叹气:“宋令韦,我怕了你,你能不能有点精神?算了,算了,我带你去个地方。”我跟他上车,指示他来到我住的附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