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转头看我,说:“林艾,你要不到我那里去住?这里,就你一个人——,到我那里去,也好有个照应。”我摇头:“没什么,我跟林彬在这住了多少年,还怕什么。当真有鬼魂,我也不怕。我倒希望有鬼魂,至少还能见他一面——”他见我坚决不去,安慰我:“那你好好睡一觉,人死了,再伤心也没用。明天,明天够你熬的,别再多想了——”我踉跄的站起来,送他出去,低着头说:“林彬,这一生,活的再差劲没有,不过,有你这么一个朋友,也算没有白活。”他听了,立即偏过头,看不清楚脸上的表情,好半天才说:“有什么用?照样救不活他!”说完,跟我打声招呼,匆匆走了,下楼梯的时候,在转角处差点跌倒。
我扶着墙一步一步挪进来,觉得累,浑身散了架一样,从来没有这么累过,连站的力气都没有。筋疲力尽的倒在床上,可是还是睡不着。身体明明累的要死,脑袋为什么偏偏不肯停歇?忘记带安眠药了,我一个人躺在黑暗里,一点一点捱着,将以前所经历过的一切再细细咀嚼一遍,在苦味中继续回味着更深一层的苦。真希望漫漫长夜尽快过去,真希望这一切只不过是一场梦,真希望自己还停留在噩梦中没有醒来。赶快醒来吧,赶快醒来吧,醒来就好了,醒来就不是一个人了。我一遍又一遍的祈求。
挣扎着起来,一夜无眠,却丝毫没有困意。阿飞和我一起前往公安局。办理过手续,一个女警带我去领林彬的遗物,白色的布上放着寥寥几件物品。一个钱包,一台手机,都是他随身的东西,一粒铁灰色的扣子,可能是身上掉下来的,另外,还有一个精致的小盒子。物在人亡,眼睛忽然又干又涩,仿佛在盐水里泡过一样,失水过多,可是没有眼泪,半滴眼泪都挤不出来。办事员问我:“可看清楚了?”我默默点头。她说:“那就拿走吧。”我拿起那盒子,一点一点打开,竟然是一对戒指,上面镶嵌了米粒大小的钻石,发出细小璀璨的光芒。吃了一惊,眼睛刺痛,随即越发酸楚。他是准备给谁的呢?欧阳水吗?
小飞走过来,哽声说:“走吧,都办好了。已经运往火葬场了。”我轻轻点头,问他:“小飞哥,他托你买什么东西?是这个吗?”递给他盒子。小飞点头:“当时我很高兴的想,他终于是要好起来了。想要结婚生子,以后就收性了,不再在那条道上混了吧?哪知道,连这点机会都不留给他——”我觉得心头有一种痛,到底是怎样的痛,却说不出来,只是无声的压着,压着,压着——
钱包里的现金不多,有几张卡,另外夹层里有一张和我包里一样的黑白全家福照片,其他的都是些名片地址。手机关机了,我按开机键,需要输入密码。尝试着输了123456,随即跳出欢快的音乐声。那人,连设个密码还是这么傻。我闷着声音说:“小飞哥,没什么事了,走吧。”
话还没有说完,短信的声音接连不断的响起。一条一条打开看了,全是欧阳水发过来的,大都是问他在哪。其中有一条显示是“林大哥,你现在在哪?不是说好来看我的嘛?为什么还不来?我好失望哦,不过,不要紧。你路上小心。”日期是四月四号凌晨,也就是昨天的。也有今天的,林林总总一大堆。兴致勃勃的发一大段一大段的笑话,是想给他释愁解闷?她应该还不知道吧?
不知道也好,他和她就这样吧,没必要知道。坐出租车离开。刚上车没多久,手机响,翻出来,才发现是林彬的手机。看了眼上面显示的号码,犹豫该不该接。铃声一直响,大有誓不罢休的意味。我还来不及说话,就听到里面传来兴奋的声音:“林大哥,终于打通你电话了!你为什么老关机?”林彬的手机至少关了一天两夜,而我一开机,没过多久,她的电话就打过来了。她是不是抱着手机一遍又一遍的拨,无聊的期待着,就为了等他一个电话?
我拿开手机,用力清了清嗓子,拼命咳嗽两声,才说:“我不是林彬,我是林艾——”她愣了下,随即说:“啊,是林艾呀,那林大哥呢?他在不在你身边?让他接电话好不好?”我闭着眼微微摇头,轻声说:“林彬他——,他,走了,不在了——,接不了你的电话。”
她失望的“哦”一声,也没问我为什么林彬的手机会在我手上。过了会儿又有些兴奋的说:“林艾,你回来了是吗?那能来看看我吗?我有很重要的事要告诉你哦!”我沙哑着声音问:“那你在哪?还是在医院吗?身体有没有好些?”她急急忙忙地解释:“这次我住院,可不是因为生病哦。等你来了再告诉你,你一定会大吃一惊的!你一定要来哦,跟你也有关的。”我想起那个戒指,林彬一定是希望给她的。于是答应去看她,让司机转道去市医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