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周末,到处一片喧嚣。凡是路过的同学无不回头张望,看着他们身上穿的学士服,眼中有感慨有憧憬。小声猜测他们的关系,“一定是情侣。你看那个学长,英俊帅气,画得多么认真。那个学姐我认识,经常拿奖学金,长得又漂亮,郎才女貌,真是羡慕。若有人肯这样为我画画,我立马嫁给他。”又有人叹气,说:“可惜他们一定是要分开了,所以留画作纪念。”几个小女生说说笑笑走了。
整整一下午,没人打扰他们,就连打扫的职工也特意绕过他们。快毕业了嘛,人人予以谅解。周是感觉阳光慢慢西斜,脸被晒得绯红,滚烫的头发渐渐冷却,垂下的发梢拂过眼角,痒痒的,她不敢乱动,没有拿开。
张帅却注意到她的不适,走过来,替她把发梢别在耳后,微微一笑,神情温柔,毫不掩饰他的好感。周是敏感地察觉到一种异样的情怀,看着他有些尴尬,咳了声,问:“画好了吗?”耳朵发烫。
张帅点头,拿给她看,只见画面上,阳光从树叶的缝隙中落在地上,满是碎碎点点的金斑,朦胧梦幻。画中的人并不是很清晰,可是在五月阳光的照耀下,侧影优雅迷人,美丽得无以复加。
周是惊叫,“我从没见过有人将光和影处理得这么好,宛若天成。”然后看着张帅,激动地说,“这是我见过画得最好的画。张帅,你是天才!”不不不,不是天才,他在心里反驳,是因为你。周是仍在一边惊叹不已,“而且,里面的人竟是自己,这让我觉得十分荣幸。”摸着画,爱不释手。
张帅笑,“既然这样,这画就送给你了。”周是很吃惊,“张帅,你——”学画画的人都知道,字可以乱写,画却不会乱送。周是学了这么多年的画,还从未送过谁自己亲手作的画。
张帅蹲下身,鼓起勇气说出了自己埋藏已久的话,“周是,我很喜欢你。”周是看着他,嗯了一声,低声说谢谢,心中荡起涟漪。面对这样纯粹的感情,却莫名地想起卫卿——比起张帅,似乎除了有钱,一无是处,却是她喜欢的人。
张帅叹了口气,“可是,我要走了。”语气里有着沉重的叹息。周是看着他落寞的神情,问:“你要去哪?”
张帅好半天才说:“意大利。”很早以前就做好的决定,所以看着周是,却一直不敢靠近。周是蓦地反应过来,问:“是佛罗伦萨吗?”她借过他许多有关美术方面的书籍,知道他偏爱佛罗伦萨,著名的艺术之城,文艺复兴的发源地。
他点头,“是的,佛罗伦萨,我一直向往的地方。那里阳光永远明媚,蓝天白云,辽阔高远,还有色彩鲜艳的墙壁,深绿色的百叶窗,深红色的屋顶,是西方的雅典,艺术的殿堂。”他要去那里追寻自己的梦想。
周是想到他即将要去大洋彼岸,比林菲菲不知远了多少倍,真正的飞越千山万水,一天之内,连续听到离别的消息,不由得黯然神伤,还是打起精神,开玩笑说:“恭喜你梦想成真。将来学有所成,成了知名画家的时候,说不定我可以拿着这幅画去蹭你的饭,到时候可别不记得我。”
张帅摇头,“不会的,我会永远记得你。”记得五月的这个下午,他喜欢的那个女孩,满身的阳光。年少时美丽哀伤的暗恋,永不褪色。
周是动了动浑身僵硬的手脚,笑问:“那你什么时候走?”应该是快要走了,他才会说出来。张帅答:“一个星期后。”手续早已办妥。周是猛地跳起来,拿过相机说:“来,我们合张影。以后见面的机会不知道还有没有。”
现代社会,虽说交通发达,可是世界那么大,往往一擦肩,从此再无音讯。再先进的通讯设备也抵不了遥远的距离。
他们请了个路过的学妹拍照,两个人并肩立在高大的教学楼前,夕阳将身影无限拉长,身体靠在一起,却泾渭分明,唯有淡灰色的影在远处交叠在一块。快门按下的时候,张帅偏过头,柔软的唇在她脸上一擦而过。周是虽觉得意外,却没说什么。张帅笑了下,说:“再见。”挥一挥手,不带走一片云彩,仿佛要将这里的一切都留下。
周是冲他挥手,喉咙忽然有些哽咽,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他喜欢她,现在才知道,她依然很感激。惆怅地转身,却在道路的转角处看见卫卿斜倚在树干上,不知在那站了多久。
这个周末恐怕不容易度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