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玄幻言情踹你下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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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天在不经意间暗下来。风非常凉,夕阳残照挥洒在天与黄沙的纠缠之中,血红而浑浊,隔着一层急速飞旋的沙砾。

宁觉背着陆行衣,一步一步踏在坚实的地面上。不管是背人的,还是被背的,都维持着一张臭脸。心里来来回回就飘荡着三个字——奶奶的!

有没有尝试过一腔熊熊烈火蓄力待发,就在箭悬于弓、即将山倾海啸般席卷开来之际,一桶冷水“哗啦”地倒在了烧得正旺的火上

有没有尝试过一股深深怨气积少成多,就在摩拳擦掌、即将天崩地裂般冲击开来之际,一枚金针“噗嗤”地将饱满的怨恨戳破放气

就在刚才,陆行衣和宁觉体会了一把以上两种“怒气将发未发”的痛苦。

镜头回到四分之一柱香前。

毕方一拍掌,像是想到了什么好主意地兴奋开口:“让宁觉背着行衣走不就成了!”

“不行!”

“不行!”

两道斩钉截铁、义正言辞的喝声同时响起。

“为何不行?行衣你身受重伤,即使化出人形,要行走一段如此长的路,也难免触碰伤口。”毕方扳着手指振振有词,“宁觉你与我们同是身为上古神兽,血统高贵,种类稀少。行衣受伤,你出手相助也无可厚非。”

“不要!”

“不要!”

又是两道坚定无比的喝声同时响起,陆行衣和宁觉嫌弃地对瞪了一眼。

“所以说为何不要?”毕方不解。

“此等淡漠无情、冷酷装蒜之徒,我见了他便觉得心里生厌!”

“此等两面三刀、装模作样之徒,我见了他便觉得心里生厌!”

毕方瞪大了眼睛:“可是你们看起来很有默契啊。”

宁觉冷冷地自嗓间挤出一声嗤笑,不屑地别过了头。

陆行衣胸口闷痛,咳嗽了几声,无力地靠在毕方怀里,垂下眉眼一副伤心样:“毕儿难道让你搀扶着我上路,竟是如此为难?”

“怎么会!?”毕方眼皮一跳,抿嘴在宁觉和陆行衣间看了看,笑了起来,“那我便搀扶着你上路吧。只怕你会辛苦。”

“不辛苦!”陆行衣应得飞快,脸上迅速浮起一抹甜蜜的浅笑。

两人相视而笑。原本压抑的空气似乎轻松了不少,就连月迦和小鬼几个都暗地里松了一口气。

黑影笼罩过来,宁觉阴沉的脸突然无限放大。

“我背他。”

宁觉的嗓音冷淡,眼睛凝视着毕方。

毕方一回头便对上他缩小成一条线的瞳孔,莫名生出些被巨蛇盯着猎物的感觉,忍不住往后缩了缩。

陆行衣眉头一皱,身子微微倾斜,将毕方遮挡在身后。

“我说,我背他。”

宁觉的嗓音倏忽变得更冷,也不管毕方是否应了声,伸手就将陆行衣扯开。

而后继续盯着毕方,瞳孔流光回转。

陆行衣伤势过重,力气施展不出,被强行拉开时还闷哼了一声,显然是不小心碰到了伤口。

毕方一边碍于宁觉芒刺在背的目光,一边又担心陆行衣的伤势,眼神左右游移。

不远处的月迦几个忐忑不安地围观着。心底琢磨如果宁觉动手,它们是应该出手帮忙,还是应该“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宁觉脸上不愠不怒,表情神圣得如同面瘫。毕方小心翼翼地和他对视几秒,终于忍不住收回视线,揉着眼睛一脸疲惫。

宁觉慢条斯理地收回视线,转身走向陆行衣,二话不说就将他架在肩上。无视背上陆行衣堪比杀猪的痛叫,冷声冒出一句:“我背他。”

宁觉,天庭珍稀动物里数一数二的鸣蛇,性格冷漠、冷淡、冷酷、冷静。不以物喜,不以己悲。说得再通俗点就是感情隐晦,情绪不外露。遇到突发的意外时,每每平静以对,行事干净利落。就是在天庭的资料档里,也留下了很高的评价。

所以适才不经意间怒极,和陆行衣一番争执,算是宁觉的破例。

宁觉也不知道该如何解释心底突然翻腾的怒火。只是见了毕方和陆行衣靠得相近,眉头便忍不住皱起来。可一旦从争吵里脱离出来,宁觉就会为自己情绪失控感到惶恐。

于是忍不住观察毕方。

清秀的模样,在天庭算得上中等水平。眉梢眼角、喜怒哀乐皆无可称之为“倾国倾城”的资本。一句话,就是长得没亮点。

如此平凡的毕方,若不是挂上上古神兽的名号和好捉弄世人的性格,恐怕在天庭只会默默无闻。

所以宁觉想不通,为何陆行衣会倾心于毕方。

仰慕权贵?陆行衣自己也是上古神兽,为西王母座下一号领军人物。

一见钟情?若没记错,毕儿当年与陆行衣初次见面,便一个喷嚏烧了元始天尊的府邸。

日久生情?这个倒是有点靠谱。只是,陆行衣身边向来不乏莺莺燕燕,若论起从小一起长大的女仙神,大有人在,顶多是时间不比毕方长而已。

又或者陆行衣找虐?专门挑个难度高的毕方来表达心中意志?

以上就是宁觉眼睁睁凝视着毕方时,飞速流转的心思。

苦思良久,寻不出个所以然来。

宁觉决定自己问陆行衣。

宁觉的突然妥协让陆行衣心中警惕。奋力挣扎了一会,发现自己无法挽回被毕方扶着走的命运后,陆行衣只好认命。

如果忽略两人之间低气压,一眼看去,宁觉背着陆行衣行走在夕阳余晖下的场景,颇有几分唯美。可惜就是隔了老远,毕方一众也能感受到他们彼此间咄咄逼人的对峙感。

不说宁觉,就是向来为人温和的陆行衣,此时也像只竖起全身刺的刺猬般。虽然没有扯破脸皮吵起来,但光是看他舒展拳头肌肉的动作,就知道他随时做好了攻击的准备。

笔直地向前走着,地上的坑坑洼洼逐渐多了起来。地面开始变得泥泞,走着上面,一不小心就会踩入泥潭。

毕方一个不慎,失脚踏入了泥泞之中,脚上登时沾了一层泥浆。

陆行衣眼皮一跳,脱口而出:“小心啊。”

宁觉眼皮也一跳,硬生生将到嘴的嘱咐咽了回去。

毕方龇牙咧嘴地甩了甩脚上的泥,抬头看向陆行衣,吐了吐舌头。

陆行衣笑了。

宁觉顿感心头烦闷,只觉得这笑声听着格外的刺耳。转身大踏步往前走着,斟酌了一会儿,忍不住开口道:“陆行衣,你是当真爱慕毕儿,还是开玩笑的?”

很普通的双向选择问题,可从宁觉嘴里说出来,带上了说不出的讽刺滋味。

陆行衣本还在回头想看毕方,闻言眉头皱起,微怒道:“你什么意思?”

“只是问问。”宁觉沉声应着,心底烦闷感更甚。

“我陆行衣从不将感情一事拿来开玩笑!”陆行衣冷哼。

“那你对毕儿的感情,理由何在?”宁觉不依不挠,“倾慕权贵?一见钟情?日久生情?抑或是”找虐?

长久的沉默。

久到毕方一众已经追了上来,久到宁觉怀疑陆行衣是不是睡着了,久到妖兽悬崖的出口近在咫尺,一只熟悉的飞廉出现在了面前。

陆行衣突兀开口,用的是那种超凡脱俗的语气:“这凡尘人间、天庭之地,只要有****一事,哪里来那么多理由?”言罢,一声轻笑。

宁觉脚下一窒!

一个转身,便将身后的陆行衣扔了下去!

陆行衣稳定身形,忍住伤口撕裂的痛楚,脸上带一抹自信的笑。

“我本还以为,你从天庭追下莲池,是因你发现自己对毕儿的感情有所不同。”

“可如今看来,问得出这种问题,你也不过在摸索而已,连自己的感情都还琢磨不透。”

“我不会输!”

三句话,从陆行衣嘴里说出,仿佛轰然大波席卷而来。

宁觉阖上眼帘,看了看向他们走来的毕方,有一瞬间的茫然。

秋天的阴晴不定终于过去了,掉光了所有叶子的大树上,只余光秃秃的枝桠在风中颤动。天开始亮得晚,黑得早,冬天的气息扑面而来,带着冰冷、带着干燥。天气越来越冷。

离开妖兽悬崖,已经快一个月了。

经过修养,陆行衣身上的伤势早已痊愈,平日里打斗行动都没有问题。只是,因仙丹不足,并不是所有的伤疤都愈合。额头上那道狰狞的痕迹还是留下了。

宁觉自从在妖兽悬崖问过陆行衣那个问题,就像突然顿悟了一般。时常看着毕方的身影,就陷入沉思。而他和陆行衣间,再也没有掀起争吵。

月迦将他们一众人马带出妖兽悬崖后,就依依不舍地走了。

队伍在小鬼和小胖球的带领下匀速前进,向着东方勾芒的住地移动。

又行走了半个月多。

本是入冬的寒冷天气,不知怎的突然炎热了起来。身边的景致依旧荒凉,地面却由干硬坚实的土地转换成了堆积如山的沙漠。沙漠中峰峦迭起,有的地方高出来,有的地方凹陷下去。风吹沙动,“沙沙”大量地沙砾滚动。竟然露出了一抹黑色石壁。众人视力都非常好,那一抹黑色石壁,在一片黄沙中是那么的显眼。

站在原地等了良久,狂风顿时将那石壁上的黄沙尽皆吹开,被黄沙掩盖的建筑顿时涌现在众人视野内。

这是一座黑色的木塔形建筑。

小鬼和小胖球一声感叹:“到了。”

“这里就是东方勾芒的住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