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爸爸什么样人,马上说:“既然是初初的同学,不要走,不要走,一起来一起来。”车子开到身边,何爸爸招呼说:“上车上车,大家先找个地方说话。”钟越见何如初还杵在那儿,没有要动的迹象,忙拉了拉她。她唯有不情不愿跟着他上车。何爸爸暗暗松了口气,他就怕女儿掉头就走,睬都不睬他。
何爸爸显然早有吩咐,司机一直开到一家日式餐厅停下。三人进了包厢,何爸爸问想吃什么,何如初一路板着脸,哪会回答;钟越说随便。何爸爸便照女儿素日喜欢的,叫了满满一大桌。钟越提醒:“伯父,我们吃过晚饭了。”何爸爸说知道,笑说:“年轻人消化快,慢慢吃。咱们多说说话。”一连声招呼钟越吃,又说:“初初,这家的寿司做的特别好,你一定喜欢。”夹了个放在她碟子里,又是拿杯子又是拿作料。她见父亲叫的都是自己爱吃的,像往常一样,喉咙便有些哽哽的,既不肯吃也不说话,闷闷地坐在那里。
何爸爸见女儿见了他还是这样,一言不发,闷不吭声的,又愧又心疼,加上连日来诸多的烦心事,也不吃东西,光喝酒,一杯接一杯。钟越见他们父女俩这种情形实在太奇怪,觉得他应该做点什么,便说:“寿司真不错,挺好吃的,你尝尝看。”
她摇头。钟越一再劝她:“你尝尝就知道了。”在底下捏了捏她的手,示意她不能这样。她抬头看他,当然明白他的意思,只得吃了一个。何爸爸见状,立即多夹了几个放她跟前,她也默默吃了。
何爸爸心情立时大好,问:“初初,该考试了吧?什么时候回家?”她还是如雕塑一样,不听不闻不答。钟越推了推她,笑说:“伯父跟你说话呢。”她这下连钟越的面子也不给,干脆转头。钟越便寒暄,“我们这个月底就放假了,何如初他们应该也差不多。”
何爸爸跟他随便聊了几句,注意力又放到女儿身上,微微斥道:“爸爸跟你说话呢,怎么这样呢!不像话。”她忽然抬头,眸光直逼视着他,冷哼:“回家?妈妈呢?你又回不回家?”
问的何爸爸狼狈不堪,过来好一会儿才说:“妈妈当然是在家里,身体不好,所以没来看你。但是很想你。”顿了顿说:“家还是家,爸爸还是爸爸,妈妈还是妈妈。总要回家的。”语气十分感慨。
她甩头,“我不回去,那里有血。”
何爸爸心一痛,知道她当时是吓坏了,所以现在连家也不敢回。缓缓说:“你先回来,住的地方不用担心。愿意住以前的房子也行,愿意住外面也行。”
她默然半晌,然后问:“妈妈一个人在家吗?”何爸爸便说:“当然不是,家里还有阿姨。”她有些生气,逼问:“那你呢?你为什么不回家?”眼圈儿逐渐红了。就是因为他不回家,所以现在她才没家了!
何爸爸撑着额头,无力地说:“初初,你还小,我跟妈妈的事你不懂。有些事情,时间长了,就像一团乱麻,理都理不清。所以,才会有快刀斩乱麻这句话,可是这把刀却是见血的。”
何如初哭着说:“我只知道,妈妈差点死了!”何爸爸见女儿哭得伤心欲绝,心里更不好受,半晌说:“不错,都是爸爸的错,让初初难过。”
她哀哀哭了半晌,揩了揩眼泪,哽咽说:“你走吧,我要回去了。”说着站起来。何爸爸见女儿还是不肯原谅他,也不肯再叫他爸爸,拉着她手说:“初初,你这孩子,说这样绝情的话,不是叫爸爸伤心嘛!爸爸平日里白疼你了!”
说的何如初又哭了,连她自己也不知道该怎么办。爸爸总是爸爸,和以前一样疼她,可是家为什么跟以前不一样了呢!何爸爸忙拍着她说:“囡囡,不哭不哭,是爸爸不好……”她好不容易止住泪,抽着鼻子说:“我要回学校。”何爸爸忙说好好好,还不忘让人打包带了一大盒她爱吃的寿司。
钟越跟在后面,心里满是感慨。
回来路上,何爸爸跟他们一块挤在后面,问长问短,吃的习不习惯,衣服够不够穿,有没有生过病,住的宿舍条件怎么样,要不要搬出来自己住……她不耐烦说:“早适应了。”短短一句话,可以想见女儿吃过多少苦,孤身在外,举目无亲……听得何爸爸更觉心疼。
车子直到“菊苑”门口,何爸爸从车里拿出一个盒子,说:“这是手机,以后随身带着,有事就给爸爸电话。家里号码,爸爸号码都输进去了。手机费直接从爸爸这里扣,不用操心。”
她十分意外,没想到父亲竟然买了一台手机给她。手机这玩意儿,那会儿算是新潮东西,称得上是奢侈品,学生群中十分罕见。就连国际学院这样的学校,也没几个人有。她见夏原摆弄过,也没见他怎么带在身上。
当下默默接在手里。何爸爸又叮嘱了许多话,特别是让她考完试就回家,说姑姑也会回来过年。还给她带了不少家乡的特产,跟钟越客套几句,这才去了。按下窗户,频频朝后看。直到再也看不见女儿的身影,才关了窗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