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是她所见识的太医院,这就是她所见识的太医院最高长官,想起生父的死,义妁又悲又愤,她暗下决心,迟早有一天她要让崔府志原形毕露。可是现在,她不得不违背她的意愿,去煎并不适合娘娘病症的汤药。想到这一点她就难过得要哭,如果她不是大夫,如果她也不知道娘娘的病情,也就罢了。可现在……这与谋杀又有什么区别呢?
卢氏向义妁使了使眼色,暗示她快离开,别与崔府志针锋相对。义妁走后,望着她的背影,心想,今晚她是逃不过崔府志的惩处了。
果不出所料,对赵婕妤的急诊结束后,崔府志怒气冲冲地回到太医院乳舍,召集了所有的乳医,以义妁胡言乱语、扰乱医官诊治为由,在大庭广众之下对义妁进行了严厉的惩罚。他让秋娥用布帛堵住义妁的嘴,再抽她耳光。秋娥最擅长的事情莫过于此,这次能为太医令丞效劳,惩罚的又是崔如意的死对头义妁,她好不得意,尾巴翘得老高。
一巴掌打在义妁的被布帛鼓起来的腮帮子上,秋娥好不解气,狠狠地说:“看你以后再敢多嘴!”
又一巴掌打了过去,秋娥的五个爪子留在了义妁白皙的脸上,“以后再敢多嘴,就割掉你的舌头!”
采娟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对秋娥恨得咬牙切齿,只是医官们都在场,她不好发作。
医官们刚走,采娟就想冲过去揪住秋娥的头发,但又一个念头突然冒了出来,这样与她硬碰硬太愚蠢,她眉头一皱,计上心来。
采娟跑进汤药房,泡了一杯茶,然后放入芒硝,一种最厉害的泻药,端到了秋娥的面前。
采娟佯装可怜兮兮的样子,故意挤出几滴眼泪,跪在秋娥的面前,求饶道:“秋娥姐姐,你行行好,饶了义妁吧。我替义妁给姐姐你倒茶赔罪了。”
采娟一口一个姐姐,秋娥看采娟那架势,飘飘然起来,哼笑道:“太阳真是打西边出来了,你也有今天啊!你以前不是挺横的嘛!做什么都与我对着干。今天怎么啦?焉了?有种再跟我斗啊!”
“秋娥姐姐,我以后再也不敢了,求求你放过我们吧。以后一定听姐姐你的使唤!”
“真的?”
“如果有假,天打雷劈!”
“这还差不多!”
“那么请姐姐喝了这杯茶消消气吧。”
秋娥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痛快过,她早已忘乎所以,对采娟献过来的茶毫无戒心,一饮而尽。
采娟见计谋得逞,立马站了起来,阴阳怪气地道:“姐姐觉得这茶的味道如何啊?”
不消片刻,芒硝就起作用了,秋娥只觉肚里翻江倒海,脸色大变,惊问道:“你给我吃了什么?”
采娟拍了拍手,“放心,不会毒死你的,只不过是小小的芒硝而已。”
“你——”秋娥一只手指着采娟的鼻子,另一只手捂着肚子,气得说不出话来。
再也撑不住了,秋娥匆忙跑向茅房。
采娟在后面笑得喘不过气来。
乳医们也哄笑不止,对采娟的小计谋拍手称快。采娟赶紧把布帛从义妁的嘴里拿出来,此时义妁憋闷得几乎要休克,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采娟又心疼起来,抚摸着义妁的脸,关切地问道:“痛不痛啊,义妁?”难过的表情也浮现乳医们的脸庞。
这时,卢氏神色慌张地走了进来,她是等医官们走远后再折回来的,她放心不下义妁。
“你还好吗?义妁。你没事吧?”
“奴婢没事,大人。只是娘娘的病情……”义妁有气无力地说。
“你这傻孩子,都这样了,还惦记着别人。”
卢氏用怜惜的目光看着义妁,顿了顿,又想起什么似的,急问道:“刚才急诊的时候,你好像有话要对我说,是这样吗?”
义妁点了点头,强打起精神:“奴婢以为娘娘不是肾气虚,而是脾虚。”
卢氏大惊,声音颤抖起来:“真的吗?你确定如此?”
“只要让奴婢亲自为娘娘把脉就可以确诊。”
“可是——”卢氏又为难起来,“我没有权利让你这么做,令丞大人也不会让你这么做,只有一个法子,征得娘娘亲自同意,可要让娘娘相信一个低贱的乳医也绝非易事。”
“大人,一定要为娘娘亲自诊脉才行。”义妁又喘了一口气。
卢氏见义妁精疲力竭,说道:“你好好休息,为娘娘把脉的事情我来想办法。”
这边,崔府志在太医院里背着手踱来踱去,正焦急地等待着赵婕妤身边的侍婢和太监。诊断后,他惴惴不安,总觉得有些谬误,但又不知道错在哪里。于是传来娘娘身边的侍婢问讯。侍婢把娘娘最近的吃食和作息等细小状况全部如实禀告了崔府志,崔府志听后吓出一身冷汗,照侍婢这么说,那么他的诊断就是错误的,娘娘的崩漏不是肾气虚引起的,而是脾虚引起的。
侍婢走后,又召来服侍娘娘的小太监,一番盘问,小太监所说的与侍婢相差无几。
崔府志瘫坐在地上,脸色煞白,汗如雨下,他误诊了!而且误诊的不是一般人,而是皇上最宠爱的妃子赵婕妤。如果治不好赵婕妤,他只有死路一条,他深知皇上的脾性,在惩罚犯错的臣子上他毫不留情。
正当崔府志惊惶失措之际,下属悄然来报,王良人王娘娘突然来访。
王良人?崔府志立马站了起来,整整衣冠,像没事人似的。
王良人拖着裙摆,一身珠光宝气,扭着腰肢,走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