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古言只要你别放开我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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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白眼狼

眼睛涩的厉害,忍不住带着生理泪水落下,韩宽抬手抹了一下。

身上的铠甲早已浴血流下,残破不堪,满脸的血迹擦都擦不掉,头盔也早已经没了影子,现在真的是狼狈极了。

长时间的作战,身体疲惫不堪,双腿有些打颤,他踉跄了一下,被身后不知是谁的身体绊了一下,晃了两下,用仅剩的左手的剑抵在地上才没有更狼狈的摔倒。

他喘着粗气环顾四周,已经没有一个站着的属于他的士兵了,地上躺着的,叠加的,早已在血流中分不清了的,残缺了的,破碎了的,他的,兄弟。

面前,是还在马上威风凛凛的李佑,不过这人现在脸色不威风凛凛的罢了。

韩宽嗤笑一声,李佑的人马在这最后的战争中,也损失重大的啊,值了!

止不住颤抖的手,抹了抹脸,他现在是可以交差了。

面前不断涌进填补空缺的依旧是李佑的人马,始终不是他期望看到的那个人,韩宽平缓了呼吸,想不到自己竟是这样期盼那人的到来,他勾了勾着嘴角看着李佑。

血腥味弥漫着不大的殿前,后继涌进来的士兵已经被眼前的一片血海震惊了,震得眼睛泛酸。

他们只听从命令,命令他们行前冲,他们就会义不容辞的向前冲,前面的倒下,他们就会扑上前,他们倒下,后面还有人扑上来,就这样自己的血肉来完成自己的使命。

他们为的也许是有朝一日能够像韩宽一样成为禁军统领,或者一个大将军,也可能是想自己的名字能够名垂千古,为自己的家族能够光耀门楣,也可能仅仅是为了赚钱糊口,他们在参军时就已经做好了有朝一日战死沙场,马革裹尸,尽管他们守护的是皇城,但作为一个士兵他的责任就是守护,不论那片土地是哪里。

眼前的情景让他们都握紧了手里的武器,他们震惊是血流成河,是断臂残骸,是身体里叫嚣着的翻涌着的热血,尽管此时对方只剩一个筋疲力竭的禁军统领。

韩宽缓缓的站起身,此时耳边除了风呼呼的声音,就是自己的喘息声了,气氛安静的让他以为只是一个平凡的午后,而他在晒太阳。

他并不想像个烈士那样尽管就剩下自己了还要拼尽全力击杀敌人不惜与之同归于尽能拖一个绝不少拽一个,他累了,既然胜负已定,他无力改变,那就善其自然吧。

是身首异处,是一杯毒酒,是万箭穿心,是什么的,他都不在乎了,就这么安静下去吧。

李佑见韩宽不再有动作,吩咐身边的人将韩宽绑起来,张越以为李佑还是没有断了想招募韩宽的心思,咬牙瞪着韩宽,气道:“留着作甚?他既已是阶下囚,不事二主,杀了不就的了”。

李佑看着他,缓缓开口说:“我自有安排”。

张越不屑的看着韩宽被人绑起来,顺从的不像话,他坐正了身体,腰板挺得溜直,接下来就是逼着皇帝下诏书了,已然胜券在握了。

李佑眼神复杂的看着那道唯一的紧闭的大门,良久,挥挥手让人把门打开。

与前殿的血海不同,后殿安静干净的就如往常一般,李佑策马上前,到阶梯下停下,下马举步朝皇帝寝宫走去。

寝宫的门半开,李佑扫一眼空旷的院落,视线落在一角坐着的身影上,他抿了抿嘴停下,是父皇身边的老太监。

有士兵小心的靠过去,用长矛碰一下,那身影轰然倒下,虽是背影,但从头下漫出的黑血可以看出,人已经死了。

李佑收回视线,脚步不停的朝门口走去,身后的士兵先一步拉开门,一涌而进。

李佑一进门就看见身着黄袍的父皇端坐在正位上,他挑眉,嘴角勾起一道残忍的笑。

昔日里风光无限,荣光满面的父皇怎么变成如今这幅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了,瞪大的眼睛昭显着他的愤怒,人瘦如枯骨的手紧握着扶手,微微的颤抖着,仿佛下一秒就要散架了,衣衫不整的邋遢样,已丝毫不复原来的模样。

李佑不无诚意的拱手道:“儿臣久不见父皇,担忧父皇身体是否安康,然禁军统领韩宽一再阻挠,儿臣费了好一番力气才进来,还望父皇能够饶恕儿臣的心切鲁莽行事了”。

彦帝冷哼一声,嘶哑着嗓子说:“真是朕的好儿子啊,道貌岸然,狼心狗肺”。

李佑笑道:“父皇此言差矣,儿臣是为父皇着想,父皇年事已高,头脑不济事,已担负不了诸多国家事宜,儿臣身为彦国四皇子有责任有义务挑起重担,义不容辞”。

彦帝瞪着他,那老太监出门后就没再回来,扔他一个人坐在那里,他是彦国最尊贵的人,怎能容忍有人来挑衅他的威严,尽管被逼到门口,他也要维护他的尊严,第一次不假他人之手穿上龙袍,没想到那么的难,彦帝头一次质疑自己,他是不是真的老了,老的管不动自己孩子了?管不动自己的国家了?

如今在面前意气风发的是他的第四子,说着自己老子老糊涂,彦帝陷入沉默。

李佑等不到彦帝的回答,也不生气,他已经赢了,就不差这一会儿,“父皇是要考虑多久?儿臣虽不忍打扰父皇,但天下黎民等不起,朝中还有诸多事宜等着一个有头脑有能力的人来做决策,父皇有的是时间慢慢想,但还请给儿臣一个更加合理更加有说服力的身份”。

这话如冷水一般泼醒彦帝,他冷哼,“你做梦,朕就是死也不会传位给你”。

“父皇真是老糊涂了”,李佑忍不住笑了,“如今整个彦国都在我的手中,您就在这深宫之中颐养天年吧,彦国交给儿臣就行了”。

李佑并不以为然,彦帝答不答应都已经不重要了,他既然已经站到这里了,就再没有人能够质疑阻止他,就算他说不传又如何,今后整个天下都在他的手中,这区区一道圣旨又有何难?

彦帝怒道:“你个逆子,白眼狼,朕是瞎了眼了竟然让你长大,让你踩在朕的头上撒野!”话音刚落就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那架势就像是要把肺子咳出来似的。

李佑收敛了笑容,他的话让他想起儿时并不怎么美好的灰暗的日子,逼得他不得不小小的年纪就腥风血雨,为了活着不择手段,从来没有过一日的安稳。

不过再看看现在,彦帝如同残喘的老狗一样咳得死去活来,举国上下还能有谁能够与他为敌?想到这里李佑心里又是一阵畅快。

彦帝咳得脸都涨成了紫红色,突然“噗”一声,彦帝一口血喷出来,血红的溅了一地。

绕是李佑站的远没有防备也被喷到鞋尖上,李佑瞪大了眼睛看着彦帝,彦帝手掐着自己的脖子,似乎不能喘气了额,脸色发黑,眼睛瞪得都鼓出来了,红血丝缠绕着眼球,看上去分外恐怖。

彦帝喉咙发出呼噜的声音,李佑急了,连忙上前想扯开彦帝的手,奈何彦帝如若枯枝的手力大无比,他朝一边的人吼道:“愣着干什么,拉开他!”

被吓到的士兵扔了武器连忙上前拽着彦帝的两只胳膊,强行给拉开,然而已经晚了,彦帝保持着瞪眼掐脖子的姿势再也不动了。

李佑愣愣的撤掉双手,眼里透着难以置信,掩在宽敞的长袍下的手颤抖的厉害,他看着彦帝的遗容,这最后的姿态真是狼狈到家了。

他说他狼心狗肺,说他白眼狼,说他是逆子,说死也不会传位给他,如今他最后的遗言算是做到了!

他怒极反笑,喃喃道:“你就算死,也不想传位与我?你就算死!都不想传位给我!在你眼里从来没有过自己的妻子儿子!只有你的皇位!你活该!”李佑撕心裂肺的喊着,眼眶泛红,双手握的死死的。

张越站在后面看着这一切发生不过瞬息,皇帝驾崩了,然而传位的圣旨都没来得及下,不,也许,彦帝从来就未曾写过。

李佑只觉得心里空落落的,没有着落,他回过身,看着张越,在对方震惊的眼里,认清了,皇帝,他的父皇,已经驾崩了。

“传令下去,关闭城门宫门,敲丧钟,通知百官哭拜”,李佑嘶哑的声音回荡在谧静的寝宫中,“皇帝驾崩,临死前口谕,传位与本殿,三日后请太庙,举国戴孝三年,具体事宜,张越,你去办吧”。

张越愣了下,拱手道:“臣领命”。

话音刚落,就听一声嗤笑,调笑说:“真是一出感人肺腑的戏啊!”

话一出,在场所有人都变了脸色。

李佑狠狠地瞪着张越,他就是担心牢里的那个将来不省心,毕竟龙德军军权没在自己手里,那它就是一个隐患,故而,让张越派人盯紧那人,并且找机会让他再也出不了大牢。

但是谁能告诉他这声音是谁的!

办事不力,废物!

李佑气极,又见不到人,感觉自己被耍的团团转!怒道:“大胆李澈!私自逃离死牢,擅闯帝王寝宫,还装什么神弄鬼!”

李佑笑的更欢了,“四皇子好气魄啊!带兵擅闯皇宫,逼死自己的父皇,假传圣旨你可知罪?”

李佑分辨出声音是在屏风后面,眼神示意张越,张越点头,咬牙抽刀走向屏风,大力劈开屏风,就见李佑稳稳的端坐在屏风后的贵妃椅上,喝着茶,仿佛真的就是看戏的人。

“李澈”,李佑眯着眼睛盯着他,心里其实已经翻腾起来了。

李澈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他的龙德军并不在京城,其实在哪里具体除了李澈没有第二个人知道,那他是早有准备?还是在拖延时间?西南王就守在京都五十里外,抵御清平景惠王和其他想来分一杯羹的藩王,如今并没有任何消息说有什么变故,难不成李澈只是在狐假虎威的拖时间?

这变故来的真是让人头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