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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5章 《连环》

146 连环(长孙明)

我让洛洛等妾室都领着各自的儿女回自己的卧室就寝,重赏了孙思邈后,才回到房中。

我在拉门上敲了一下,等了一会儿,侯君集在里面拉开了门。只见他双眼通红,眼角仍有泪水,低声唤了我一声:“秦王妃。”

我走进内间,来到世民床榻边坐下。

世民的脸色仍甚是惨白,但一直紧闭的双眼总算是睁开的,疲倦的神色之间透着平静安祥。我伸手掖了掖被子,道:“觉得好点了么?”

他轻轻点了点头,道:“齐王妃……已经回去了?”

“嗯。”

我转头见侯君集跟了进来,又跪坐在边上,便道:“已经很晚了,侯将军守候了那么久,一定很累了,回去休息一下吧。”

他却摇摇头,道:“这次都怪我,才害……害秦王受如此重伤的。如果只是我中箭,我这伤也不重,秦王也不会有事。都是因为我,因为秦王担心我中毒,给我吮血,才几乎让对方的奸计得逞了。”

“是他们太狡猾了,如何能怪你?现在世民总算是没事了,你就放心去休息吧。”我温言道。

侯君集正想说什么,却听得世民插口道:“这样闹一下也好,他们就更能……相信常何了。”

世民此言一出,室内寂静了下来。

过了好一阵子,世民又道:“就怕……如果他们知道了是君集替我挡的箭,反而会惹他们对常何生疑呢?”

我道:“你们回到王府门前来之时,我已经先从快马赶回报信的人口中知道此事。所以你们从轿中出来之前,我就先让侯将军把最外的一层衣衫与你又换回来了。他们最多只能是躲在远处窥探,靠着衣衫来辨识身份。”

世民望了侯君集一眼。他一直忙于守候着世民,身上的衣衫都还没换过。胸口处有好大一摊红得刺眼的血迹。

“君集的衣衫上有我吐血的痕迹,这不会让他们起疑么?”

“不用担心。”侯君集低声道,“这血迹也可以解释为是你吐在我身上的。我穿着的你的衣服上,也沾上了你吐血的痕迹,其实那衣服上的血还更多呢。当时你俯身看着我,突然哇的一下吐出来,直接都喷到我胸前的衣襟上去了……”他说到最后,声音有点颤抖了起来,似乎是追述这刚刚发生的事情,让他又重回当时那惊恐的一刻。

“那就好。”世民伸手轻轻握住侯君集的一手,像是意示安慰似的道,“只要他们对常何没有生疑,那就一切都是值得的……”说着他转眼看着我,微笑道:“这也多亏了你临危不乱,在这样的时候还想得到让君集与我在轿中再对调了衣服才出来。他们就一定想不到你能如此镇定细心,也就想不到中箭的其实是君集,更想不到常何早知道他瞄准发射的不会是我,才能如此下得了手。”

这,就是我们的“计中计”。

世民与太子、齐王的夺嫡之争愈演愈烈,也日益落于下风。经“杨文干兵变”一事之后,我们就都明白了一点:无论如何,只要太子建成在生一日,父皇是绝对不会把大位从他手上取走,交给世民的。

世民对此绝望了之后,我们就转向谋划如何以武力解决此事。以世民在军队中的威望,又有“天策府”可凌驾于兵部之上、名正言顺负责军事,因此不少世民的心腹部属都主张出据洛阳与太子抗衡。世民对此虽不表反对,但也认为不能仅仅依靠这一个办法。尤其是,此法若能行得通,当然很好,但太子一党肯定也能想得到我们会采用这个法子,那就一定会在这方面竭力阻挠。

一天深夜,我见到世民仍坐在桌前看着一张地图沉思。走近前去时,只见图上草草画着宫禁的地形,很多处仍是一片空白,但正中赫然写着三个大字——玄武门!

“玄武门?”我在他身边坐了下来。

“不错,玄武门。”世民把手中握着的笔塞进我手中,“阿明,你能记得多少玄武门附近的地形?你都能画得出来吗?”

一声“阿明”唤起了我对雁门之围时的回忆,还有……我凭着默记而画出雁门周边地形的情景。

我微笑着提起他塞在我手中的笔,道:“你说呢?”说着便低头开始在空白处一一填写起来。

世民一手搂在我腰间,与我并肩看着图上的各处空白一点一点地填满,微微笑道:“阿明还是当年的阿明啊。”

我瞟了他一眼,佯作嗔怒道:“才过了多少年啊?我就已经不是当年的我啦?”

“可是,我就已经不是当年的我了。”世民的话音之中满是苦涩之意,听得我心中一颤,连忙一边低头继续填写着地形,一边转移话题道:“你要画这玄武门的地形,是想……以备万一吗?”

“也许是万一,也许就是唯一。”世民只喃喃了这么一句,但这已足够让我心领神会了。

“那……玄武门的守军,不都是太子的人吗?在这里行事,不是等同虎口拔牙、甚至是自寻死路么?”

“所以这才能收兵行险着、出奇不意之功嘛。”

“但玄武门的守军,不都是太子的人吗?”我又再重复了一次刚才的话。

“那就让他用我们的人!”

我霍然抬头看着他:“谁能是我们的人,还能获太子重用守卫玄武门?”

“常何。”

“常何?贾胡堡那次与你一起夜里穿越雀鼠谷的常何?”

“正是。”

“太子怎么会信任他?”

“大哥正在拉拢他。”

原来如此。

那是太子最早设法拉拢世民身边的心腹为己用。他在常何这类秦王府的中级将领身上小试牛刀,自以为得计之后,后来甚至进一步想拉拢世民身边的一众高级将领,如尉迟敬德、段志玄等。但他们一如最初的常何那样,都先后向世民报告过了太子的举动。世民一度还打算像安插常何进东宫那样,跟尉迟敬德说不妨假装接受拉拢以便探知对方的谋划,但为人忠直的尉迟敬德终究是演不了这样的戏。

“但是……从拉拢到信任,还要信任到委以守卫玄武门这样的重任的,这中间有很长的一段路吧?”

“常何会向大哥献计作为表示他效忠太子的证明。”

“献什么计?”

“取我性命之计,而且常何会毛遂自荐充作刺客。”

我悚然一惊:“太子……会答应吗?”

“如果他不答应,那就是他还念着手足之情,我也不必枉作小人在玄武门安插常何;如果他答应,那……玄武门的事,就是早晚都要发生的了。”

“那……由谁来充作被行刺的你?”

“君集……”世民忽然转头叫唤身边的侯君集。这叫声与我回忆中的那句回答重叠在一起,打断了我回想往事的思路,也把我的思想唤回到目前。“你说,为什么他们没让常何知道箭上涂了麻药之事?这是不是说明他们还是不相信常何,所以才会这样瞒着他?”

“我猜想……”我没等侯君集回答,抢在头里道,“……在短箭上涂麻药的不是太子,而是……齐王。”我扫视着眼前双双注视着的这两个男子的目光,“太子可能对此事并不知情,他只是让常何行刺世民。在箭上再下麻药,与世民在此前喝下的酒中混着的波罗蜜结合而成毒药,以确保世民只要中箭、即使不是命中要害也必死无疑的……是齐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