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很深了。
入夜点上蜡烛,微小的温暖的灯光,让这冷清的小楼有了一丝生气。
端来一盆水,倒进药物,撩起刘海,拿块白布沾上药水,对着镜子慢慢擦拭右颊上的红斑。
盆里的水逐渐变红,镜中的脸颊愈发洁白无暇,她已经有半年没有看过这张脸。
她做事向来谨慎,全力以赴,她的职业让她不能有丝毫的大意和破绽。
在过去的一年中,她从来没有露过真容。
她凝视镜中的自己,靠在椅子上,缓缓地闭上眼睛。
杀了张大鹏以后,她一直在路上奔波,几乎没有歇息。
那一天要到来了,她必须赶回来。
在每一次经历了生与死的考验之后,她只有回到这里,才略会感到一丝放松。
尽管这里不是她的家,她没有家,但在这里,她至少不必去想如何杀人。
这么安静的夜,她要沉睡过去了,耳边却传来若有若无的声音,象轻轻地唱歌,绵绵不绝。
很熟悉的箫声。
她张开眼睛,起身下楼,慢慢朝树林里走去。
箫声愈发清晰,低沉幽咽,象情人缠绵的思念。
月色下,薄雾中,一个修长的人影伫立在合欢树下,静静地吹箫,背影孤单而飘逸。
她走到他身边。
“你回来了!”他把箫从唇边移开,微笑地看着她,目光象月光一般皎洁温柔。
“是的,我回来了。”她轻轻道。
凝眸相望,无语。
“夜,”他轻轻地唤着她的名字,忽然张开双臂紧紧地拥抱住她。
那种强烈的思念、喜悦、激动重重地包围她,纵她如此心静内敛,也无法做到无动于衷。
“你终于回来了,我很担心。”他轻抚着她的发丝,鼻间全是她那清冷淡雅的气息。
“我没事。”她靠在他的颈项间,浅浅地笑,脸上多了一缕柔和和生动。
这是和他在一起时,才会有的表情。
“夜,夜,夜,”他轻轻叫着她的名字,声音在她发间辗转:“我日夜担惊受怕,害怕不能与你相守,这种日子我……再不能忍受,我要去……”
她的手覆上他的唇,眼睛很幽很深:“不要去,你等着我,一定要等到那一天。”
他凝视着她,眼里有着痛惜。
每次她都这么说,已经过了五年,他怎么忍心再让她受这种苦?
他握住覆在他脸上的手,温柔而坚定地道:“我一定要说。我受够了,我再也不能忍受这种日子。这件事你不必担心,让我来办吧。”
她垂下眼:“他不会答应的。”
“只要我求他,他一定会答应的。你已经做得够多了,应该拥有自己的生活,我不会让你再受这种苦,相信我。”
“问书,还有最后一次就结束了……”
他紧紧地拥抱她,不让她再说下去,声音有着极力压抑的痛楚和激荡:“我害怕失去你,每一次你出去,我但愿去的是我。我总是控制不住地想,如果你真的不回来,我怎么……活下去?每一次,我都在想,也许,这一次我真的……会失去……你,我真的受够了,我……不能再冒这个险。你明白吗,我……赌不起……输不起……”
恬淡温文的他,内心是这么固执狂热的一个人。
她静静地偎在他的怀中,聆听他的心跳,感觉到他的温暖。
只有和他在一起时,她才觉得人是温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