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陆治亭死了?”杨捕头怔在原地。
薛明诚箭步上前,拉起发愣的杨捕头就跑,“还愣着干什么?你还不过去看看!”
陆治亭的住处是独栋的别院,院子并不大,空地旁却整齐的摆放着许多刀剑枪棒,俨然是一处小型的练武场。
薛明诚推开陆治亭的房门,所有人只觉得一股扑鼻的血腥气冲来,眼前的一幕不得不让大家弯腰作呕。
血,满地满墙的鲜血。
陆治亭的身体就倒在地上,可他的头却在三米开外的墙角,怒目圆睁,脸上挂着惊恐的表情,好像死前遇见什么可怕的事情一样。
就在所有人还愣着房门外的时候,薛明义在管家薛四的带领下赶到了。
薛明义不可置信的看着陆治亭的尸体,看了看脸色苍白的杨捕头,“这……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杨捕头轻轻摇了摇头,并未说话,独自一人走入房中。
静,屋子里是死一般的寂静,房门外根本没有人说话,都呆呆的看着杨捕头蹲下身来,检查陆治亭的尸体。
杨捕头检查过陆治亭的尸体,轻轻起身,环顾屋子里,眯起一双眼睛好像在寻找着什么。
门外的众人屏住呼吸,静静看着杨捕头的动作,只见他在地上摸索了一阵,从桌子地下抽出一把染满血的长刀。
“是治亭的刀!”薛明义道。
杨捕头抬眼看了看走进房间的薛明义,轻轻点了点头,说道:“看来这把刀就是凶器。”
薛明义道:“治亭的武功绝不低,究竟是什么人能从他手中夺过武器,再用他的刀要了他的命?”
杨捕头目光闪烁,陷入思考之中。
正当薛明义要开口的时候,里屋里却突然传来一阵声响。
薛明义身上气势陡然一变,整个人如同迅猛的豹子,步伐轻盈迅捷,大喝一声:“谁!”
通往里屋的门被薛明义一脚踢了个稀烂,露出屋子里神色慌张的人。
“让儿?”
“三公子?”
“父亲,杨兄……”薛让环顾染满鲜血的屋子,目光停留在墙角陆治亭的首级上,看着陆治亭惊怒的目光,不由得愣在了原地……
二
大牢中,狱卒们议论纷纷。
刚送出去一个薛公子,又关进来一个薛公子。
所有人都没有想到,侠名远播辽东的薛让薛公子竟会出现在案发现场,而死者还是他的同门师兄弟。
杨捕头走出大牢,苦笑着摇了摇头,“本以为刚查到的线索又要断了,可凶手却已经被逮到了。”
“怎么会是他?”杨捕头皱眉思索。
杨捕头此时又陷入迷茫之中,“究竟杀害薛凝儿的凶手,和杀害陆治亭的人到底是不是一个?”
从心中杨捕头绝不会认为薛让会是凶手,但方才薛让在狱中的辩解实在太过苍白无力。
此刻的薛让就坐在牢中,阴暗潮湿的大牢中没有丝毫阳光,就像他的未来一般灰暗。
烛火忽明忽暗,也为薛让的心蒙上了一层阴影。
突然,薛让好似疯了一般,猛然起身,双手抓住大牢的铁栏杆,大吼道:“谁要害我!到底是谁要害我!”
他的声音回荡在大牢里,好似自己回应着自己的话。
许久,薛让才颓然的坐在了地上。
薛扬是被薛明义命人抬着大轿子接出大牢的,此次事件,让他对这个一直被忽略的儿子充满了愧疚之情。
尤其是对于让薛明诚去牢中逼死薛扬之事,薛明义深感内疚。
他决定从此以后要好好补偿这个一直被他不喜欢的儿子。
他要将薛家的家主之位传给他!
薛明义虽然没有跟着一起去大牢,可此刻他就站在薛府的大门外,等着薛扬的归来。
秋风习习,卷起一丝冷意,薛明义看了看风中的枯黄的落叶,才发现叶已落尽了。
秋已深。
薛府门前的长街上热闹非凡,长街两旁站满了闻讯来看热闹的人。
路的尽头,大轿子缓缓而来,被四个青帽小厮抬着,后面簇拥着一众陪同的薛家弟子和薛府的家丁。
夕阳西下,橙黄的阳光照耀下,远远望去,人们的脸都藏在阴影下,根本看不清表情。
当领头的老管家薛四快步走到薛明义身前时,薛明义看到他的脸色有些难看。
薛明义似有所觉,“出了什么事?扬儿呢?”薛明义沉声问道。
薛四扑通一声,直挺挺的跪在地上,头也不敢抬,说道:“老奴惭愧!老爷,二公子他……他不肯随老奴回府……”
薛明义愣在原地,脸色有些发青,许久才长叹一口气,摆了摆手,“罢了,看来扬儿那孩子还是在怪我……”
薛四抬起头,看着薛明义默默转过身。夕阳下,薛明义原本挺拔的背影竟是前所未有的落寞和疲惫。
三
黄昏。
秋雨绵绵,落叶萧萧。
街上的尽头,有座大宅子,看来也和落叶一样,到了凋零的时候。
天空是灰色的,云层也是灰色的,白日未尽,那宅子好像却早已陷入了沉睡,融入天地这一片灰色之中。
两扇朱漆的大门,朱漆早已剥落,把手的铜环也生了锈。
宅子里寂静无声,在秋雨下更显萧索。
也不知从哪里突然传来一声犬吠,惊醒了这宅子里的阴影。
朱漆大门被人从里头缓缓推开,吱吱呀呀的,发出好像一百年都没有打开过般晦涩的声音。
就在大门被完全打开的那一刻,天空突然炸响了一声闷雷。
雨好像下得更大了。
三个人影伴随着闷雷声,踩着沉重的脚步,慢慢走出了大宅子。
一个身材细长的中年人,细长的眼睛,细长的脸,穿着一身短打的黑色武服,衬得他的个子更高,站在另外两人身侧,就像一根竹竿。
另一个是一个瘦小的老人,满头银发,鹰钩鼻子,眼神精光四射,没有一丝老态,反而脸上两道深深的法令纹,让他看起来很有威严。
站在两人中间的第三个人年纪就小的多了,是个二十来岁的青年,脸上是不可一世的嚣张。他的衣着考究,眼神比较那银发老人更加犀利,好像飞在草原上空的鹰。
尽管年纪小些,但他的表情冷冷的,另外两个人对他显然特别尊敬。
青年的眼神闪烁,精光四射,钩子般盯着天上的乌云,沉吟道:“准备了两年,终于到这个时候了。”
“帮主,弟兄们都已经准备好了,可是今晚动手?”中年人问青年。
那青年淡淡点了点头,“走。”
四
牢中的薛让总感觉心神不宁,就像有什么大事将要发生。
他唤来了狱卒,“差大哥,麻烦你帮在下去寻一下杨捕头。”
狱卒犹豫地看了看薛让:“薛公子,恕小的不敢从命,您现在是重要的犯人,这……不合规矩。”
薛让对他和善的笑了笑,“差大哥放心,在下是有重要的线索要告知杨捕头。”
狱卒看了看薛让和气的脸,想起往日来这位贵公子对他们这些兄弟的关照,咬着牙点了点头,“好!小的就帮薛公子这次!”
薛让感激道:“那便多谢差大哥了。”
狱卒点了点头,唤过来一个兄弟,便径自而去。
薛让缓缓坐在地上,眼神若有所思的看着狱卒的背影离去。
这时,隔壁的牢房里突然传来一阵张狂的大笑声。
“干什么,干什么,给我老实点儿!”那后进来的狱卒拿着刀敲了敲隔壁牢房的铁栏杆。
笑声未停,反而更大,一把粗重的嗓音回荡在牢房内。
“你们这帮狗腿子只会对有钱人家的公子哥儿点头哈腰,这位薛公子身为重犯竟然能随便使唤一个看牢的差役,趋炎附势!”
狱卒闻言大怒,“嘿!老子看你是皮子紧了,欠揍了是不?”
说着那狱卒就要打开牢门,准备进去教训教训那个不开眼的人。
薛让坐在地上,披头散发,淡淡道:“罢了,小哥儿莫要为难于他。”
那狱卒听了薛让的话,站在那人牢门外,用刀指着牢中人的鼻子喝骂道:“老子看在薛公子的份上饶了你这老小子!”
说完,那狱卒便气哼哼的离去。
隔壁的人好像来了兴致,“喂,听说你小子是薛明义的儿子?”
隔着一堵大墙,薛让根本看不见那人的表情,淡淡答道:“不错。”
那人笑道:“想不到薛明义的儿子也会被关在这种地方,跟老子说说,你小子是犯了什么事儿进来的?”
“杀人!”
只听薛让隔壁的牢房里传来一阵铁镣的碰撞声,“杀人?你杀了谁?”
薛让淡淡道:“杀人的凶手并不是在下,可杀人的罪名却是背在在下的身上。”
“哦?这么说你是被冤枉的了?”那人饶有兴趣的问道。
薛让道:“不错。”
牢中又是一阵大笑:“每个进来这里的人都是这样说,人到底是不是你杀的,恐怕只有凶手才知道!”
薛让笑道:“听阁下的意思是不相信在下的话?”
那人长叹一声,“老子信不信你又如何?老子自己不也是被关在这个暗无天日的地方。”
薛让好奇道:“不知阁下被关在这里有多久?”
那人沉吟半晌才答道:“算起来已有七年。”
“七年?”薛让吃了一惊,“不知阁下又是因为何事被关在这里?”
“杀人!”
薛让笑了,“那阁下又是杀了什么人?”
只听隔壁牢房里传来一阵冷笑,“可巧了,就是你们薛家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