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眼看着秋天就到了,夜里风大,姐姐不常出门,偶尔出一次,也切记多穿些衣服。若是病倒了就不好了。妹妹还要去服侍皇上,先走了。”闵柔在我耳边说几句话,便又带着罗衣悄悄地走远了。
我愣在那里,只觉得浑身都僵冷无比。
文绣终于忍不住哭了起来:“小姐,这都是算计好了的,都是算计好了的。二爷他……他怕是不中用了!”
我只觉得心头一阵锥心的疼,狠命咬紧牙关,直到嘴巴里传来一阵血腥的味道,才终于松开口,恨声道:“她们想要咱们死!咱们偏偏不能死!咱们不能死,咱们得从长计议。”
文绣掉眼泪道:“皇上他,他已经知道您对二爷的情意了。这,这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他,他若不杀了二爷,又怎么会心安?”
我如何不知文绣说的都是实情?
眼下我在宫中早已成了冷宫之人,住在春芳苑那样冷僻的地方,是个人都知道我是有多么的不得志。
皇后也早就把我当成了弃子,甚至欲除之而后快。刚进宫的三个姐妹,叶云自从失子之后,刻意避宠,尽管有太后撑腰,可是如今太后不在宫中,凌烨的面前她也说不上半句话。
就算有个亲姑姑是宠妃,可是这个姑姑对我们的情分却真真连没情分的叶云也不如!
我真真是“无一人可以依靠,无一人可以指望”了!
当初刻意避宠,只是想到自己,只为了自己打算。因为不想讨好凌烨,不想再将唯一的爱情施与给除了殷权之外的第二个人。却没想到,这样孤傲的行为却只是导致了现在的四面楚歌的境地。
是我想的太天真了!
以为一心避宠便可以换得平安终老,即便物质条件上贫瘠,但我亦不是那种贪图荣华富贵之人。可是我没想到,自己入宫不单单只是担负了一己之荣辱,更是担负了整个殷家之荣辱。
殷家荣耀的时候,自然不需要我来锦上添花。可是殷家,尤其是二哥命悬一线的时候,我却再也不能袖手旁观!可是即便我不想袖手旁观,又能如何!
要权无权,要势无势。我就像是一只孤雁,疲惫地奔袭在浩渺的蓝天上,却找不到明确的方向。
心头涌起一阵极大的无力感跟疲惫,若不是文绣在旁搀扶着我,我怕是要不顾及形象,一屁股坐在地上了。
“小主,你脸色很不好,要不要先回春芳苑歇息一下?这件事情千头万绪,咱们在这里站着也不是办法,不如回去大家一起商量一下。人多力量大,总会有头绪的。”她柔声劝慰我说。
眼下也没有其他更好的办法了,我只得点点头,无力道:“也罢,先回去,从长计议吧。”
回去之后已经是夜深了。
见我们迟迟未归,锦心等人早就在门口守候,点了两盏红灯笼挂在门口,给我们照亮山路。
见我回来了,锦心忙上前来搀扶住我,焦急道:“小主,怎么去了这样久!二爷的事情如何了?皇上下令赦免了吗?”
我沉重地摇摇头,蓄积已久的眼泪再也忍不住,滚滚落下:“不中用了,这次怕是不中用了!”
“啊!”锦心惊呼一声,声音里有掩饰不住的焦急跟失望,“怎么就不中用了呢?小主,怎么就不中用了呢!”
“锦心,咱们先把小主扶进去,让小主喝口热茶缓缓再说吧。”付德海毕竟是见过大场面的老人了,见我如此失魂落魄的样子,知道事情可能糟糕了。便喝止了锦心,不让她再给我添乱了。
我有些感激地看了看他,却见他柔声安慰我道:“小主,这世界上的事儿,从没有什么都是板上钉钉的。凡事只要策划得当,一样可以翻转结局。小主不如先回屋坐着,从长计议才是。”
现在也没有其他的办法,只好先回到屋子里坐着。
锦心早就预备好了枸杞山菌汤给我压惊,汤不知道熬了多久,已经是乳白色的了。上面漂着几粒饱满红硕的枸杞子,还有几片鲜绿脆嫩的菜心。
若是在以往,再心情不好,我也能喝下一大碗去。
可是今时不同往日,二哥的生死未卜,我又如何有什么心情去喝什么劳什子汤呢!
“小主,你多少也吃点儿。毕竟是锦心姑娘的一片心意。”付德海在一旁劝我。
“我吃不下。”我皱皱眉,抬头看向她,“付公公,你是宫中的老人了。你见多识广,快告诉我,我到底应该怎么做。”
他沉吟了半天才说:“眼下能帮上小主忙的,恐怕就只有容妃娘娘了。再怎么说,她也是小主的亲姑姑,跟殷将军也是一脉相连。殷家若是倒了,对她也没什么好处。”
“怕只怕,姑姑她不肯帮这个忙。”我叹气,“我刚才去求过她,看她的样子倒是百般避忌,生怕惹祸上身的样子。”
付德海摇摇头:“她再怕惹祸上身,毕竟也是血脉相连。小主不妨待会再去求容妃,人心都是肉长的,相信容妃未必就能置身事外。”
我点点头:“为今之计,唯有再去厚着脸皮求姑姑了。若是不中用,再想起他法子吧。”
第二日才刚清晨,我便赶到了昭阳殿。
姑姑磨蹭了好一阵才起身,坐在椅子上懒洋洋地看着我:“又找本宫干什么?”
“姑姑!今日皇上大发雷霆,二哥恐怕凶多吉少!姑姑,长歌求求您了,二哥他是殷家唯一的血脉,姑姑,您一定要保住殷家这最后的血脉呀!”我说着便磕起头来。
她迟缓了半天才冷笑道:“殷家血脉有没有的,跟我又有什么关系!当日将我送进这见不得人的地方,便早就料到了会有这样一天!莫说本宫根本不想帮忙,便是本宫想帮忙,本宫也要为自己打算。你跟殷权之间有什么小暧昧本宫不管,本宫亦不想知道。本宫只知道,你既然是皇上的女人了,便只能死了其他的心。你若不死,若有本事瞒得住,便也罢了。你若是不死这条心,又瞒不住,你知道会是什么样的下场。历来三从四德便是女人的行为准则。寻常妇人若是心里有其他的男人便已经是大罪,何况你的夫君还是当今的天子!你们之间的事情既然已经暴露,便只有自求多福。眼下谁再去帮殷权求情,便是自寻死路。今日就算本宫跟殷家感情深厚,亦不能再去趟这趟浑水,何况如此了!你也不必再求本宫了,就算你将昭阳殿的地面磕出一个窟窿,本宫也不会为你所动。趁早另想其他的法子吧!”
她说完了这番话,便伸手给翠芙,再也没看我一眼,施施然地进到寝室去了。
我瘫坐在冰冷的大理石地面上,知道姑姑这边是再也不用指望了,文绣上前扶我起来,我没有丝毫知觉地被她们扶着走了出去。
才刚出了门,就见刚才我喝过水的茶杯被人扔了出去。
一边扔,一边还有人说:“这般晦气的东西,赶紧扔出去!茯苓,你们赶紧去提几桶水,把地面冲冲!免得咱们昭阳殿也跟着过了霉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