偷眼看了看站在远处的罗衣,见她轻轻朝我点点头,我便知道这馥郁膏果然只是一般的膏,并没有其他东西添加在里面,所以便放了心。
“好香,怨不得叫馥郁膏呢!可是这样的好东西,长歌不敢专美。”我故意装出推辞的样子。
皇后笑笑,温煦道:“其他人呢,本宫果然是不舍得给的。但你我投缘,又有静和这样的缘分在里面,你就只当我是你的阿姐,阿姐疼你,理所应当。”
我自千恩万谢了,又跟皇后说了一会儿子的闲话,这才转身出凤藻宫,由绿竹亲自送回了枕霞阁。
果然敬事房的人一早便来了,指挥着宫人上上下下里里外外的收拾,原来凌烨去哪个宫里过夜并不是那样随便的,之前必须要打扫干净,各色用具收拾停当才可以。
见我来了,便又教导我规矩,直学了一下午,才终于作罢。
于是到了晚上,我便擦上那馥郁膏,穿上新装,等待凌烨的到来。
一身蓝色的翠烟衫,散花水雾绿草百褶裙,身披淡蓝色的翠水薄烟纱,肩若削成腰若约素,肌若凝脂气若幽兰。头上倭堕髻斜插一根镂空金簪,缀着点点紫玉,流苏洒在青丝上。白色茉莉烟罗软纱,逶迤白色拖地烟笼梅花百水裙,身系软烟罗。
看着镜中的自己这般娇嫩的模样,我有些愣神。这是我吗?镜中的这个丽人,是殷长歌吗?
“小主好美。”锦心在一旁伺候着,忍不住赞叹。
“是吗?美则美矣,却缺少神韵。”我轻蹙娥眉试图挤出一个浅薄的轻笑。
殷长歌不是其他女人,她本性就是冷的,如冷月一般难以亲近,若是打扮成寻常女子的模样,便失却了她最珍贵的神韵。
可是现在,即便我盛装打扮又有何用?
要献身给一个自己的仇人,就算扮成倾国倾城,也始终只是妆扮不了那份期待的心动。
罢了,罢了,就让我穿着一身的媚俗,变成一个俗世丽人的模样,安全而缓慢地讨得凌烨的欢心吧!
这样想着,便对着镜子独自练习起了待会要面圣的微笑,笑不露齿,盈盈浅笑,温婉一笑……原来当一个承欢的妃子,确实这样这样难的事情。
“皇上驾到!”
康顺昌的声音惊醒了在镜前的我,我抬起头来,吩咐锦心:“预备接驾。”
她点点头,先跑出去,带领一众奴才们准备接驾,我便在屋子里,缓缓起身,不想那么着急的出去,显得我多么的急切。
太容易来的都不理睬,这便是男人。
轻移莲步,我慢慢来到门口,才欲盈盈拜下身去,没想到康顺昌慌忙跑进来,尴尬道:“小主,别跪了,皇上圣驾移步去了昭阳殿了。”
我心头如滚过一个惊雷,霍然展眉看向他:“你说什么?”
他似乎被我眼中的冰雪之色吓了一跳,忙说:“刚皇上就要进来了,谁知道皇上听了一阵琴声,说是昭阳殿那边传来的,便又兴起了去那边的念头。奴才不是没办法皇后娘娘交待给奴才的差事,只是这腿长在皇上自己个儿身上……老奴不多说了,老奴先去伺候皇上了。”
康顺昌说完便赶紧起身跑了出去,一溜烟地跟上了凌烨的圣驾,远远地直奔昭阳殿去了。
“小主……”锦心抬头看向我,“皇上又去她那里了,这可怎么是好。”
我站起身来,快步走出门去,果然见那一色明黄的仪仗朝着昭阳殿那边去了,远远地看去,果然昭阳殿里灯火辉煌,丝竹管弦的声音不绝于耳。
她倒是热闹!
只是我殷长歌岂是一般的人。当初她抢我一次,无非是我有意忍让,才让她屡屡得逞。今日她刚刚凭借我给她的《凄绝诗》跟曲调重获君心,真的就以为可以跟我斗了?
太天真!
深吸一口冷气,用这冷夜的寒霜冷静我胸臆中翻腾的怒意,我回身对锦心说:“你且进屋来,我有事要交代你。”
回到了屋子里,我将其他人都打发了出去,只留下锦心一人,从衣柜里翻出自己的一件鲛绡白纱杂金丝裙,我叫锦心换上。
锦心不解:“小主,为何要我穿这件衣服?我穿不惯,再说这是小主最喜欢的,我不敢穿。”
我淡淡一笑:“我若是有你这身轻功,自然是轮不到你来穿的。叫你穿这个,无非是狸猫换太子,李代桃僵,演一出戏罢了。”
“演戏?演什么戏?”她仍然不解。
“论艳丽,我不及姑姑;论舞姿,我亦然不及她;论撒娇撒痴,更不是她的对手。可是有一点是我有她却没有的。”我淡然一笑,成竹在胸。
“什么?”
“清艳。”我将那件衣服帮锦心换上,亲自给她展开头发,将她如墨一般的黑发披散在肩膀,又用玳瑁梳子给她梳理完毕,“待会你穿着这件衣服,轻盈飞过昭阳殿的上空,务必让凌烨看见你才可。你跟我身量差不多,脸上蒙着白纱,他自然看不清到底是谁。我在这边吹笛相合,他必然以为你是凌波仙子,会追随你而来。你只需要引着他来枕霞阁,然后藏起来即可。他来了,也只能看到一身白衣的我坐在亭子里吹笛,我只需要推辞的一干二净便可。其他的,也便就顺理成章了。”
锦心听得连连点头,站起身来,将那一袭白纱蒙在脸上,沉稳道:“小主且放心吧,锦心定然不辱使命,将皇上引过来。”
我早已将宫人们打发进屋子里,没有我的命令谁都不准出来,眼看着锦心攀上了树枝,朝昭阳殿的方向而去,我便回身,换上了另一件鲛绡薄纱的衣裙,依然是清冷如月的白色,只是却因为这纱的质地更加轻薄,远远看来像是笼了一层轻烟一般的朦胧。袖口出用淡紫色的线绣了几朵丁香,我将罗衣之前留下的一瓶丁香清露洒几滴在手腕处,趁着热力的蒸发,笼了满满一袖子。
乌发不盘,任它飘泄在赢弱的肩头,身上一点装饰也没有,唯有手腕上挂一串殷红似血的相思红豆,素手纤纤,只挽一只紫笛,然后轻身来到枕霞阁的亭子上,倚在栏杆上,轻轻吹响了紫韵。
月华如水,如水银流泻,天地间一片清歌,唯有寒鸦拍动翅膀的扑簌声与我相合,却越发的清寂跟况味。
我沉下心来,只用心吹奏笛子,却听见昭阳殿那边的丝竹声陡然停下,心头一喜,必是锦心那边得手了。
果然,一会儿果然见她从天而降,轻盈地落在地上,朝我点点头,便仍然奔回了自己的屋子。
我更加放下心来,便心无旁骛,只用心吹笛。
一曲既罢,月华盈身,我只装作没听见身后传来的脚步声,依然只是微微仰头,看着天上的清月。
“我欲乘风归去,又恐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间。”轻轻念诵着这厥词,我语气中带了深深的惆怅,这寒夜听来,越发的让人觉得冷意森森。
“你若是去了,又叫朕如何自处?”凌烨的嗓音在背后响起,虽然早已知晓他在我身后,却仍然要装出一副被惊吓到的样子,转头看向他,寒眸中映出一点点惊慌失措跟无助,“皇上?您,您怎么来了?”
“长歌,刚才朕陡然见空中有凌波仙子飘过,往你的枕霞阁这边来了,朕还只当是朕眼花了,没想到,真的是你!”他看着我,眼神中有着不可被忽视的炽热跟爱慕,那是只有一个男人在看到极喜欢的人的时候,才会有的欣喜若狂的眼神。
我心知自己已经成功了一多半,却仍然要端着架子,也不起身,只是长身而立,背对着他,迎着漫天的月华,淡淡道:“长歌不是什么凌波仙子,也不是什么非要不可的人。皇上怕是找错人了。”
话虽如此说,却不经意地舒展广袖,让那盈盈的丁香暖香从袖中慢慢散出,将身后的男人一点一滴的缠绕起来。
“你已是朕的谪仙人,朕又岂会不知,那凌波仙子便是你呢?”凌烨如此能抵挡得住这种攻势,上前一步,将我纤细的腰肢揽入怀中,薄唇贴在我小巧的耳垂上,慢慢吐出暧昧的话语。
心底厌极了他的碰触,眼里却要逼出点点泪意,在他俯身吻住我的时候,震惊了他的心。
“你哭了?”他终是分开唇与唇之间的热烈,伸出长指,轻轻拭去我颊边的点点清泪。
我沐浴在皎洁的月光中,亦知道这样的自己比起清冷的自己更加让男人怜惜的。
“没。”我别开脸去,想要从他的怀抱中挣脱出去,谁知却被他更加用力的抱进怀中,像是发狠一样的紧紧抱着我,在我幽香的发丝间低语,“朕让你逃开了一次又一次,这一次是你自己送上来的,朕要你!朕已经没有多少耐心了!”
他说完便将我打横抱起,不顾我的挣扎,回身在栏杆上坐下,将我放在他的腿上,然后便就在这亭子上,凶狠而野蛮地掠夺了我的第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