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听他这样说,心里不由得感动起来:“皇上固然是臣妾的夫君,可亦是千万黎民百姓所仰仗的上天之子,臣妾又岂敢以一己之事来劳烦皇上呢?”
他听我这样说,竟然有些生气了,将我从膝盖上抱下来,别开脸道:“既然如此,你走吧!你既然不想依仗朕,朕也就不想见你了。”
他忽然这样耍脾气,倒是闹得我笑了起来:“皇上多大的人了,还这样跟臣妾闹脾气。若是叫人看见了,还指不定如何笑话皇上呢。”
“他们敢!”他终是无法跟我生气太久,长叹一声又将我抱入怀中,轻声,“朕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你离朕特别遥远。朕有几次做梦,梦见你在云里雾里,朕总是抓不到你。每次朕叫你,想要抓你,可是你总是特别冷漠的朝朕一笑,就,就这么消失不见了。长歌,朕很害怕,怕你终有一日也会像梦中那样,离朕而去,再也不回来见朕了。”
我默然,低了头,半天才道:“皇上如何会做那样的梦?在梦中,臣妾是穿什么样的衣服的?”
他说:“朕只瞧见你穿一身的素白纱衣,宛如凌波仙子。你踏在云端,眉目间尽是清冷的神色。无论朕如何的喊你、呼唤你,你也是一片的冷清。瞧着朕的眼神里充满了冰冷的神色,好像在看一个陌生人一般的看着朕……”
我萧然,心想若是你知道我的真正面目,便会知道这般寂然冷漠的我,才是真正的殷长歌!而不是那个言笑晏晏、活泼开朗的殷微月!
可惜造化弄人!白天我戴了假面具哄你,你却在梦中屡屡见到我的真正面目!想来真是可笑!
可即便这样想着,心还是半冷半暖,对于凌烨,至此我终于无法完全理清心中的情愫。
他对我的好我点滴记在心头,即便是以“微月”之名,我仍然能感觉到这个男人的爱护之情。
何况他还是我腹中宝宝的父亲。
于是唇边难得凝起一抹真诚的笑,我拍了拍他的手,柔声劝慰他:“皇上难道没听说过梦都是相反的吗?臣妾还好好地在皇上的身边呢,哪里也不走,臣妾哪里也不走。”
他听我这样一说,总算微微释然,这才喝了几口甜汤。还不等说几句话,忽然见康顺昌从外面急匆匆地进来,脸上是一片肃然:“皇上,闵夫人找到了。只不过——”
“只不过什么?你如今怎么也学会打官腔了?”凌烨瞧着他说。
康顺昌抬眼看了我一眼,低声道:“老奴恐说出来冲撞了昭仪。是以不敢说。”
“但说无妨。”我微微笑笑,淡定道。
“闵夫人已经死了,尸体在玉带河中被发现。初步断定,是不慎落水而死。”康顺昌低着头如实回禀。
“啊!怎么会这样。”我失声惊呼,掩住嘴巴,轻蹙起眉头。
“怎么好好的就会落水而死呢,找人查验过了没有。”凌烨皱眉问。
康顺昌点头道:“已经找人沿着玉带河看过了,闵夫人在一处河堤那里滑了一跤,还留了一只鞋子在岸上。周围并无其他人的脚印,看样子是闵夫人自己不慎落水的。这些天一直下雨,河堤一直都很潮润,所以难免失足跌落。”
我皱眉:“这可怎么是好,闵柔那边又该如何交代呢。本就是想叫她的母亲来看看她,宽慰她的心。没想到忽然失足落水,如今天人永隔,这可如何是好呀!本就是臣妾的主意,如今,如今臣妾可是没脸见闵柔了!”
凌烨见我又愁上眉头,忍不住用力握住我的手,对康顺昌道:“多大点儿事儿,就值得这样急急忙忙的来回报,如今又让昭仪平添忧思!你越发会当差了,还不快下去!”
“是,可皇上,那闵夫人的事情,到底该如何跟闵贵人回报呢?”康顺昌低着头不敢抬头。
凌烨瞧了我一眼,沉吟了半响才说:“就这样如实跟她说,朕待会就过去沁芳宫亲自安慰她。另,下旨封闵夫人为一品诰命夫人,擢升闵达为三品,赏赐良田百倾,黄金五百两。至于闵柔,赐封号‘顺’吧。”
“皇上仁慈!顺贵人听闻皇上如此厚爱,定然会感激皇恩浩荡!如此亦可一扫心中郁闷之气了!”康顺昌见风使舵比谁都快,嘴巴里说的比唱的都好听。
凌烨的神色稍微安慰了一些,我便趁机说:“闵柔妹妹自从入春以来总是多灾多难的,臣妾瞧着是不是她的宫殿地气不好?不若给她趁机挪一下宫殿也是好的。或许换了地方,妹妹的心情也能格外舒畅一些。”
“也是。”他点点头,“你思虑的很是妥当。只是不知道给她挪到哪里去。”
“畅心园,臣妾觉得畅心园就不错。名儿听着就让人觉得舒服,畅心畅心,舒心的意思。且臣妾知道那畅心园院子很是爽朗大气,但愿妹妹住在那里真能畅心舒心。”我平和地笑笑。
其实那畅心园主要是离凌烨的寝宫不近也不远,正好又在我的甘棠宫的一侧,我可以就近监视闵柔的一举一动。这对我来说是最重要的,既然救了闵柔,我就要让她发挥她最大的价值。
康顺昌在一旁忙敲边鼓:“昭仪果然是好眼光,奴才听说顺贵人一直都喜欢听松涛之声,那畅心园外面便是一大片的青松林,这下子顺贵人****跟松涛为伴,当然会心胸爽朗开阔了。”
“而且畅心园离着臣妾的甘棠宫又近,臣妾总想着可以跟妹妹做伴。这样妹妹就不会再像以前那样寂寞,有什么事也可以相互照应一下。皇上说对吗?”我又说。
凌烨亦点头:“既然你们都这样说,那就传朕的旨意,叫顺贵人搬到畅心园去吧。”
康顺昌领命去了,凌烨又跟我说:“她母亲出了这样的事情,那也是天命,怨不得你们。你更不需要将这份责任搬在自己的肩膀上。朕这次着意奖赏了他们家,想必也可以补偿。”
我点点头:“虽如此说,我还是担心闵柔心里太过凄苦。皇上还是尽快去看看她吧,臣妾自己在这里可以的。”
他点点头,站起身来:“那朕便去了,你也早些歇着吧。今日打春,怕是累着了。”
我自点头应许,亲自将他送出门去,瞧着他朝着沁芳宫那边去了这才转身回来。收拾了一会儿便也躺下歇息不表。
第二日起来,果然宫中便又传开了流言蜚语,说的都很难听。无非就是为了闵柔家里忽然得了封赏,她又被赐号为“顺贵人”,所以众人嫉妒。
最要命的还是凌烨又开始在她那边过夜了,早晨又起来搬迁到畅心园。那畅心园确实是一处清幽雅致的地方,比我那甘棠宫还要大一些,怨不得其他人又要在背后嚼舌根。
跟太后、皇后请安完毕,我便来到了畅心园。
这一处的园子因为前面种了一大片的青松,所以到是显得清骨卓然。每到风起之时,青松皆飒飒作响,空气中便弥漫着一阵松香的味道,让人心里澄净。
因为种植的都是云杉,高大的云杉耸立入云,高广舒特,映着天边的微云,倒是越发让人觉得连意识都淡然如同幽广的晴天一般。
松针落在地上,铺垫了厚厚的一层,脚踩在上面沙沙作响,让人觉得心里暖暖的。
这样好的环境中,我跟闵柔端坐在云杉林中的一处小亭子之中,面前摆着一副精致的紫砂茶具,文绣在旁亲自煽火,用松针烹煮仙茶。
“妹妹昨夜像是哭了不少呢,眼睛都似肿了起来。”我微微呷一口,怡然自得地说。
闵柔忙站起身来,垂手低头道:“若不是姐姐,闵柔早已死无葬身之地!昨夜哭也是情势所逼,妹妹绝无故意装可怜博取皇上同情一事!”
我并不说话,只是慢条斯理地喝完一整杯茶之后,才抬眼瞧了她一下:“我自然明白其中情形,姐姐我又何尝是那种不开明的人呢?如今姐姐在宫中也是左支右绌,缺少得力的人帮衬。妹妹你这样聪慧,想必会是本宫的好帮手吧。”
“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况姐姐无异于闵柔的再生父母。姐姐对闵柔的大恩大德,闵柔今生今世粉身碎骨怕也是报答不了。只求姐姐给妹妹一个机会,让妹妹结草衔环,可以报答姐姐。”她边说边在我身前跪下,神色哀戚。
我这才笑笑,吩咐文绣将她扶起来:“妹妹这样说姐姐承担不起。只是妹妹这样的聪灵的人,若是一直老死宫中也是让人觉得遗憾的事情。皇上已经下旨将闵夫人的遗体运回故里,闵达大人想必也是不能来的。我听闻闵达大人之前一直在江浙那一带任职,后来才被调回了家乡川南。川南是个好地方,离开京城千里之遥怕是闵达大人没有特殊皇命也无法入宫来。所以妹妹尽管可以安心在这里当好顺贵人。本宫已经吩咐人给闵达大人送去了补身子的补品,相信闵达大人有生之年必然能够长命百岁的,妹妹放心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