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闵柔错了,闵柔再也不敢了,闵柔只是想着怀了孕的妃嫔们活的还不如其他人强,所以闵柔才——”
“你是皇帝的女人。”我沉声打断了她的话,“不要忘记了你的本分。若是忘记了,死也不知道是如何死的。难道你娘受尽的屈辱,你这个当女儿的,不打算还回来了吗?”
闵柔的目光在那一瞬间坚定了起来,她看向我,沉声道:“闵柔都记下了。”
自那日之后,又摇摇晃晃几天,车队才终于到了贺兰山的行宫。
果然到了那一带行宫,却见是依山傍水而建,背后是连绵几座巍峨青山,山前依照地势高低,修建了近千亩的避暑行宫。
下了马车来,瞧见眼前这一带巍峨的行宫又比皇宫更是不一样的美。
若紫奥城是严谨壮丽的,这避暑山庄便大气中带着无边的秀美,衬托人的心境也好似柔嫩了许多。
有山风袭来,凉凉的,带着草木的清香,倒是叫人心头为之一爽。
这行宫取名叫逍遥,倒也不错。
因为舟车劳顿,所以大家晚上安顿了下来,便各自休息去了。只等到第二日再起来重聚。
因为我喜静,所以便选了最清幽的一处,名唤“燕宜宫”。这处行宫周围遍植高大的柳树,微风吹来,嫩嫩的柳条随风舞动,拂动宫前的一池春水,撩起了数十只飞舞的雨燕。
我喜欢燕子,因为这是春之鸟。以前穷的时候,每次燕子来了,就是春回大地,万物复苏的时候。熬过了寒冬,有这样的嫩柳春燕可以瞧,当真也是叫人心里舒爽了不少。
因为我身子日渐沉重,所以倒也不必****去给凌烨皇后请安。再者,皇后她们也未必愿意我****在凌烨的面前点眼。
于是我便倒也****得闲,每日只是清净得在燕宜宫里养着,闲时写写字,作作画,看看书,跟罗衣逗笑一会儿,日子便也就这样的过去了。
只是我总疑心自己其实并没有多爱凌烨,因为不见他的面可以让我减少危险,我的私心里竟然是欢喜的。
偶尔想起来的时候,我便一个人在雕花窗棂下愣住了。
难道我竟是真的这样冷心冷肺的一个人不成?
想的久了,有时候也会觉得身子跟心都是冷的。罗衣总问我为什么发呆,我只是胡乱笑一笑,便也就那样过去了。
本来日子这样安闲的过去也就罢了,在这里呆的日久了,我的孩子也就要降生了。
眼下远离了后宫那些纷争,且皇后跟孙轻暖相互牵制,又有闵柔分宠,三足鼎立之势已经形成,如何肯有人来顾忌我?
我只叫了罗衣早早的联系好了接生的太医,只待某一****的孩子便能在众人都不注意的时候平安降生。
皇后倒是嘱咐黄樱来的勤快,不为了我,也为了我腹中的胎儿。黄樱倒是将所有的事情都把关的很准的,那些吃的喝的用的,她全都仔细又仔细得翻检过好几遍,方才敢给我用。
也有些人来拜会送了一些东西,黄樱却是连看也不看,直接叫人丢的远远的。
我并不奇怪,任由她去做,她跟着皇后这多年,心机手段也有了不少,反正不会是害我的孩子的。
黄樱来得勤快,偶尔也带来几句前面的闲话,无非是孙贵嫔那样张狂的性子,日夜缠着皇上不让人靠近。皇后又如何病了,如何的参加欢宴的时候闪了风,如今正在养着。又是如何的闵贵嫔被孙贵嫔治着,这样那样的闹。
总之每日都有新鲜的事情传进来,可是仔细一听,又都无非是那样的不新鲜。
后宫之中的事情,再花样翻新,也不过就是来来回回的争宠罢了。反正我早已是远离了这些是非恩怨,只求明哲保身了。
如此一直将养着,却是连罗衣都觉得安静的太过了。
这一日用过午膳,罗衣凝眉道:“主子,近来也未免太过安静了,罗衣恐怕——”
“恐怕什么?”我闲闲地看向她。
“罗衣也不知道该怎么说,总觉得太过安静,反而有些,有些心惊肉跳的了。”她轻声道。
我淡淡笑笑,扶着肚子颤颤巍巍站起身子来:“你瞧你,真是被这后宫之中的人给弄得怕了。如今平平安安的,倒是不能享受这样的清福了么?”
罗衣也不由得笑笑:“倒也是的,如今清平了,倒是不敢放松了。就这把贱命了。”
我俩说笑一阵儿,忽然有小太监从前面过来,说是今儿来了贵客,皇上必得请了我一同前去呢。
我本想推辞,那小太监却说皇上非要请我过去。
我无奈,也只得跟着去了。
身子不便,便只得让人抬了步辇,一步一步极其缓慢得走来。
今日的欢宴是开在“雨花台”,高高的一座台子,用绚丽的雨花石镶嵌,美丽非凡。
我只是不知道今日到底来了哪样的贵客,竟然还非要劳烦我去相见不成。
可不知道为何,心底一直有什么在猛烈的跳着,右眼皮也不停地跳着。
“罗衣,为何我的眼皮一直在跳?是不是会有什么大事要发生?”我看向罗衣。
罗衣听我这样说,反而笑笑:“主子才刚还说我呢,现在就这样了。不过是自己吓着自己罢了,别放在心上就是了。”
我心略略安定了些,步辇也已经到了雨花台了,正要将我放下来的时候,冷不防我瞧见了一个身影,就那样轻轻巧巧得站在了一颗青松之后,身上只穿着普通的侍卫的服装,可是那侧脸,那熟悉的侧脸!
“微月!”
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微月的样子就算再过个百千年,就算海枯石烂了,我这个当姐姐的,也绝对不会遗忘分毫!
她从小便是粉雕玉琢的一团小娃娃,长大了更是个小美人,因为太淘气,所以总喜欢女扮男装跟着殷权偷偷出去玩儿。
没事的时候,她还学着男人的样子在嘴巴上画两撇小胡子,活灵活现的,不知道气的爹跟大妈怎么样呢。
偏偏这样一个活宝,从小便喜欢跟着我,腻着我。下时候被大娘责罚了,顶着水盆垫着瓦片跪在烈日底下,是微月撑了伞,一定要替我挡住太阳。
有时候吃不上饭了,也是她自己偷着从街上买来的东西塞给她。
大娘不许我读书,也是她非要我伺候笔墨,自己把先生惹得一个头两个大,让先生多偏心我一些,好多教导我一些。
我本是冷心之人,却也禁不住她这样的热心热胆。
后来她便跟我说:“姐姐,咱们姐妹是一样的人,在微月的眼里,姐姐跟微月是一样的人。别听其他人瞎说!”
微月啊。
在姐姐的心里,你的分量只比二哥要重,不会比他轻了分毫。不然姐姐为何要替你入宫,受尽这无边无际的痛楚。
姐姐这样做,也只是希望你能一辈子都顺顺遂遂的,都平平安安的,代替姐姐去过从没有过的生活!
如今,如今在这里乍然见到了一个侧脸跟微月相像的人,我的泪便好似那断了线的珠子一般,再也止不住了。
罗衣早已瞧见我的异常,便赶紧打发了其他人下去了,自己搀住我道:“主子,你,你这是怎么了?”
“罗衣,快,快扶着我去那边,去那边看一看。”我着急起来,恨不得展翅飞到那个人的身旁,好好瞧一瞧她到底是不是微月。
罗衣瞧见我这幅样子,也不敢多问,只是搀扶着我朝那边青松底下慢慢走了过去。
可是等我到了那里,哪里还有半个人影在?
我陡然失落,心里的失望便像是潮水一般的直直的涌了上来,只觉得脚下一软,已经要站不住,罗衣忙扶了上来:“娘娘,静妃娘娘!”
她很少这样唤我,如此一来倒是让我警醒了不少,才擦干眼泪却瞧见孙轻暖被众人簇拥着朝这边慢慢走来。
我拿了手绢,细细的将眼泪擦干了,这才转身出来,盈盈立在原地,等待孙轻暖的到来。
好些日子不见孙轻暖了,却见她的肚子倒是比往日更大了几分,不过脸上还是红扑扑的,看样子休养的倒是不错。
她身边簇拥的全都是新面孔,想来也都是这一次跟来的小妃嫔们。我不由得哑然失笑:如今连她也学会了皇后跟惠妃那一招,也懂得招兵买马了吗?
那孙轻暖走到我的跟前来,随随便便行了一个礼,眼皮子也不抬一下的:“今儿是什么样的好天气,竟然把姐姐也催动了?我还以为姐姐成天家都要躲在燕宜宫里,是怎么都不肯出来的呢!”
她才刚说完,周围的小妃嫔们便掌不住都笑了起来。
我并不恼怒,也陪着她们笑笑,只是笑完了,我便瞬间冷下一张脸来,对罗衣道:“罗衣,去,替本宫好好教训教训一下孙贵嫔,也要她知道知道,什么才是规矩。”
“是。”罗衣答应一声,果然要上前去教训孙轻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