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清宫。
瑞脑金兽缭绕的烟雾中,月支香的味道清淡又雅致,蹭蹭萦绕在了我的身边。
我跪在软垫上,静静地等待着寝殿中那两个人的动静安静下来。或者说,从欢爱过后的沉睡中醒来。
微月被送来的时候,脸上骄矜的神色在看到我的时候全数黯然。我本来以为她会拒绝凌烨的恩宠,谁知道她却微微一笑,并不介意地换了衣服,被凌烨牵着进了寝殿之中。
照例是要有个上夜的丫头的,今天晚上因为是我,所以我要跪在这里,任由主子们使唤。
里面的动静终于安静了下来。
康顺昌悄悄进来:“姑娘,您先下去吧,这里交给我来就成。”
我看了看他,点点头:“那多谢公公了。我的腿也快没知觉了——”
正要起身离开,忽然寝殿的纱帘一撩,凌烨披着一件衣服便走了出来。
“皇上。”我跟康顺昌立刻跪在地上,不敢说话了。
“朕乏了,给朕泡杯茶来。”凌烨回身坐在了窗边的榻上,一脸的疲惫。
“是。”我低声回答,随后起身,跟着康顺昌走出了宫殿。
泡了一杯熟普给凌烨端了进去,恰好瞧见微月披着一件小衣从寝殿之中走出来,我正端着茶盘,猛然瞧见了她,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你起来了?怎么不多睡会儿?”凌烨淡笑着问微月,伸手给她。
微月看了我一眼,笑的有些牵强:“有外人在,我睡不着。”
凌烨看了看我,并不以为意:“你该习惯,以后在乾清宫侍寝,都是要有外人在的。”
微月撇了撇嘴:“下次换个人吧,要不然我心里总是觉得不大舒服。”
“换个人?”凌烨似笑非笑地看了我一眼,“可是朕就是喜欢有个知道朕喜好的人在身边伺候着。比如朕喜欢喝熟普,再比如朕喜欢月支香。换了其他的人,未必知道的这样清楚。”
微月转眼看看我,终于没说什么,只是依偎进了凌烨的怀中,像只慵懒的猫儿一样,紧紧贴在他的胸口,舒服之极。
我将普洱放在了小几上,波澜不惊:“皇上才刚起来,只喝普洱也不是那么好的。奴婢还准备了几道小菜,给皇上跟玥贵嫔用。”
“哦?你倒是有心了。准备了什么,端上来吧。”凌烨微微笑笑。
我拍了拍手,立刻有人将几盘子小菜端到了凌烨面前。
“这是什么东西?”凌烨皱眉,看着眼前这一堆黑乎乎的东西,皱了皱眉。
“第一盘是凉拌猪肺,第二盘是红烧猪心,第三盘是麻椒猪脸,第四盘是呛炒猪鼻。还有一道汤,奴婢给它取名叫做朝云暮雨汤。皇上不要瞧着这四道菜简陋,奴婢还给它们取了几个好听的名字。狼心狗肺、三心二意、没脸没皮、朝三暮四。希望皇上跟玥贵嫔能吃好喝好,开开心心,白头到老。”
“狼心狗肺?三心二意?没脸没皮?朝三暮四?”凌烨还未说什么,微月却冷笑了一声,看向我,“为何我觉得这些菜,姐姐来吃会比较好呢?论起狼心狗肺、三心二意,又有谁比姐姐的经验更为丰富呢?”
我淡淡笑笑:“贵嫔叫谁姐姐?难道是在叫奴婢吗?难道贵嫔忘记了,在这个宫里,您没有什么姐姐不姐姐的。您是贵嫔,永远都是主子。长歌是奴婢,永远只能是奴婢。”
微月冷冷看了我一眼,还要说什么,外面却进来一个侍卫模样的人。
“给皇上请安,给玥贵嫔请安。”那个人单膝跪在地上。
凌烨看了看他,神色变得有些严肃:“事情办得如何了?”
“还算顺利。只是奴才有些话,想要对皇上单独说。”那个人看了看我们,低声道。
“那臣妾等便先告退了。”微月乖觉,忙起身告辞了。
我亦然要跟着下去,谁知道却被凌烨叫住:“你在这里,这事可能跟你也有关系。”
“跟我有关系?”我蹙眉,陡然紧张起来。瞧那个人的样子倒是十分之精干,这样的一个人打听到的事情,跟我能有什么关系?难道是玉珑跟叶云的事情暴露了?
我一下子紧张起来,完全没有注意到微月临走时候眼中那一闪而过的仇恨之情。
“说吧,到底查到了些什么,她不是外人。”凌烨神情也难得严肃了起来。
“就是奴才按照皇上的吩咐,暗地里查访了孙骁逆贼那一派别的余孽活动。”那个人说。
“嗯,朕知道。孙骁逆贼在边塞地区根基深厚,岂是那么容易就能被铲除干净的。牵牵绊绊也难免会有。明面上查不出来,私底下恐怕也有不少。朕前些日子忙着处理前朝的那堆烂摊子,现在才抽出空来处理这些事情。你且说罢。”凌烨呷了一口熟普,眉眼中俱是雪亮的冷意。
“京城里有些个余孽,前门沈大人家、后街张中丞家、东铺子赛副军家,都有余孽活动的迹象。这里是奴才搜罗的书信物证等,人证奴才先都暂且拘禁在了宗人府,听候皇上发落。”那个人说完便从袖管里将一沓子纸张样的东西呈递了上来。
我上前一步,接了过来,想要递给凌烨的时候,却瞧见那上面赫然有“文清”两个字。心一惊,手一抖,凌烨却已经发现了。
“怎么了?”
“没什么。许是才刚泡了茶,累得慌。”我强自镇定,将那沓子纸递给了凌烨。
凌烨不疑有他,只是接过来认真翻看了几下,又扔下:“这上面的名单,可都是可疑的?”
“是,俱是可疑的。或者曾经跟这些人交往过密,或跟这些人有过其他的来往。个别关系密切的,奴才都在上面用红笔加注了。所以特来讨皇上个意思,是不是这些人一并抓了起来?其中文清文大人最近言行一直无状,听说他最近颇多沉醉于温柔乡,还从醉香楼娶了一个窑姐儿回去。文大人的老父亲几乎不曾被他气死,因为那个窑姐儿还拖家带口的,听说还是一个带着孩子的。不知道那个孩子是哪个恩客留下的,文大人可怜她,给她赎了身还真的打算明媒正娶了。文老爷子气的一口气上不来,几乎没就这么过了去。”那个人低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