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长叹一口气,伸手轻轻拍拍她的后背:“行了,你也别难受了。这些天你也经历了不少事情,想必你也该知道这后宫不是那么容易待的。所以今天哭完了便不要哭了,回去好好的,别想太多了。我跟你云姐姐,还在呢!”
她用力点点头,伸手擦擦眼泪:“殷姐姐,那皇上今天是不是不会来了?”
我看了看窗外的寒梅,想起巫梦是姑姑特意安排接近凌烨的人。既然是刻意接近,就必然保证了凌烨根本不会记得还有闵柔这么一件事情。所以他当然不会来了。
可是我却不想把这件事告诉闵柔,只因为我觉得如果就这么直接告诉她,对她来说无疑又是一个沉重的打击。她今天受的打击已经够多了,所以还是改日再告诉她吧。
所以我便随便扯了一个理由:“外面雪那么大,皇上即便想来,康总管估计也得拦着。毕竟,龙体安康为重。你也不想皇上为了你一个人损伤龙体,到时候你能担待得起吗?”
听我这么一说,闵柔总算是略好了些,虽然还是有些不开心,但总算是止住了哭。
“好了,不哭了,皇上不来,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这美酒美景,就算只有咱们两个人在这里,也是一种享受啊!为什么非要有男人来搀和呢!”我笑笑,眼光落在了桌子上的那瓶酒上,忍不住拎起来凑到鼻端嗅了嗅。
“好酒!这是什么酒?怎么这么香!”
闵柔微微笑笑,拿过杯子来给我斟了一杯酒:“这是陈年的高粱酒,加热之后喝更加香甜。姐姐来一杯?”
我当然点头应许,迫不及待地喝了一口,便感觉那酒液如同刀子一样的滚过喉咙滑入胃部,火辣辣的感觉就是一个字——爽!
如此辣爽的酒,可真的配得上眼前这茫茫大雪,殷殷红梅了!
“好酒!好酒!”我忍不住赞叹一声,伸出酒杯再要一杯,“再给我一杯吧!”
闵柔拿起酒壶,摇摇头:“这酒烈,一杯还可,第二杯怕姐姐就要醉了。千万不能多喝的。”
我笑着摇摇头:“别人可能就醉了,但是我可是千杯不倒的。你有这么好喝的酒,却私藏了这么久,我还没罚你呢!”
她听我这么说,不由得涨红了脸,指了指一个一直站在角落里的宫女道:“这酒不是我的,是苏晓她家里带进宫里来的。”
“苏晓?谁是苏晓?”我随着她的手指看去,只见一个小宫女正安静地站在角落里,低头垂手听候吩咐。
“苏晓是我宫里的一个宫女,这酒便是她家里私酿的。因为我想要找一瓶好酒,她便把她爹娘带给她的这酒献了出来,也算是她的一片心!”闵柔颇为感激地说。
我看了一眼那个小宫女,瘦瘦小小的,穿一身普通的宫装,低着头,再普通不过的样子,便没有在意。
“好了,好了,别说什么苏晓不苏晓的了,你坐下来,陪我喝一杯,之前的事情我就不生气了。”我软磨硬泡的,就是想能再喝一杯那样的好酒。
闵柔听我这么说了,便不得不坐了下来,小心翼翼地给我倒了一杯酒,再给自己少少倒了一点儿,拧眉道:“只喝这一杯哦!”
“啰嗦!”我一边说一边将那杯酒倒入嘴巴里,闭上眼睛感受那甘冽清香的酒液滑入我喉咙的感觉,直到一股酥麻袭上了我的身体。
我直觉不对,再睁眼的时候眼前却是一片模糊,身体也像是融化的糖一样朝一边倒去。
在我尚且有意识的最后一刻,我脑子里想到的只有一个念头:那酒里有毒!
冷。
好冷。
刺骨的寒冷。
我静静地躺在雪地里,闭着眼睛,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身体的热量一点一点的消散。
我知道这意味着什么,这意味着,我快死了。
小时候见过僵死之蛇,盘踞在石缝里,艳丽的身躯像是一盘上好的冻蜡,上了一层温润的油彩一般惹人碰触。
刚要伸手去碰,那蛇却像是回光返照一样从石缝里极其凶猛地弹跳起来,呲着毒牙朝我猛扑而来……要不是殷权及时为我挡住了蛇的袭击,现在的我估计早就不可能存活在这个世界上了。
记得殷权跟我说:这样的蛇最是狠毒,装死引得猎物上前,然后看准时机,一口咬死!所以长歌,你要记住,这个世界上越是美好、越是触手可得的东西,你越是要注意。
太美艳的东西往往有毒,而越是平静的时刻,却往往深藏暗涌。
也许,我是没有机会再去想,到底是谁想要害我了。那酒的毒性很大,顷刻之间已经奔流过我的四肢百骸,我昏昏然坠地,拼尽全力睁开眼睛,却只看到一个人影走到闵柔的身后,举起了手……
我连一句警告都来不及说,就彻底瘫倒在了地上。再接着,当我再次有了微弱的意识之后,我才发现自己静静地躺在洁白的雪地上,安然地看着雪花翩然飞舞在我的上空,而我却只能躺在那里,身体僵硬地一如枯木,一动不能动。
就这样死了吗?真的,就这样死了吗?
也许,这就是我的宿命。一生孤苦,漂泊无依,临死了,还要一个人葬在这深宫里。
不过,也好。
起码我以白雪为锦被,以红梅为装殓——质本洁来还洁去,也算是死得其所了。
这样想着,便安心了许多,轻轻闭上眼睛,任由寒冷侵袭上我的身体,我默念着殷权的名字,微笑着沉入了最深的黑暗之中。
“你在这里。”
一声似远似近的呼声传进我的耳朵里,我轻轻睁开眼睛,想看看自己是不是出现了幻觉。不然,我怎么会依稀听到殷权的声音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