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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山在轰轰隆隆地颤抖。
山路边上,我军152自行加榴炮不断地闪出橙黄色的发射火光,冒烟的弹筒随着那声巨响飞出炮尾,落在已经打过冷却的弹筒堆里。在更远的山弯处,130火箭炮“嗡——嗡——”连续地在黎明的天空划出令人心悸的怪响。
交通指挥哨兵已经禁止除挂着红十字旗以外的一切车辆通行。偶然,也有一辆标着“特”字的军用吉普车从他们的绿色指挥旗下风驰电掣般地通过。
哨兵不断地用斩钉截铁的口气对那些被落下来的司机喊道:“不行!C团已经在前面打响,敌人的炮火开始三道火力封锁了!”
那些司机们在路边上聚成一团,互相打探着情况,也有的在发着牢骚。
这时,又有一辆扬着红十字旗的军用卡车从他们身边擦过。当卡车经过时,有人惊讶地喊道:“哟,女兵!女兵!快看,女兵!”
在那辆飞驰而过的卡车的后挡板上,蹲着一个戴钢盔的女兵,钟灵。
卡车朝二营方向开去,车后高高地扬着红色粉尘。
今天二营前指气氛热烈。
坑道外炮声隆隆。
有人在“咔喳喳”地啃着钟灵送来的巧克力,边啃边说:“对嘛,别光来精神的,张星超这孙子找个漂亮妞,我们他娘的就收些后方慰问信,人家铜钱人下面就是硬!”
钟灵脸一红就当没听见,帮着整理文件。
“少说粗话,没看有女人在,把军纪扣拉正了!!”高锅巴端着牛肉罐头踹了那家伙一脚!
张星超正在一盏太阳能台灯下检修马参谋那支总卡壳的八一式步枪。台灯是拉萨某个小厂家送来前线试销的,说是如觉合适,可向该厂成批订购。真他娘佩服这些人的经营能力,居然把广告作到了前沿指挥所。
坑道那边,王连长裹着床军用毛毯,盘腿坐在床铺上指挥他的炮兵,他有点感冒发热,那样子很像电影里的巴顿。
王连长不知在电话里向谁发牢骚:“扯淡!叫‘田菜疙瘩’把炮弹拉回去,老子还不偷了。我们之所以偷他的炮弹,就是要打炮。还要走后门递条子?含糊其辞告诉他们,默许也好,不默许也好,打得好有他一份功劳,打得不好也兜着点,两个蚂蚱栓在一根绳上,我不跑,他也不要溜!”
边上两个在图上作业的炮兵参谋在偷笑。
战场上的人发牢骚是常事,更何况“牢骚大王”已经在某篇家喻户晓的小说里得到了彻底的平反。
突然看见钟灵在,王连长的语音又变得有风度起来:“三排长吗?我是你王哥,敌炮都打到假阵地上了?好!乖乖,三十多发啦?听着!电台全部开机,给我穷嚷嚷,让他们以为我们完啦。哎,对,五分钟后用你的五炮、七炮打他的炮位,六炮往他的狙击掩体打上几发烟幕弹,告诉工兵同时引爆炸药包掩护!”
张星超知道他们是对付敌人在121高地上的三门精确制导的155加榴炮,这高科技玩意儿对前沿高地威胁太大,可以数控直瞄开火,相当准。据说,打炮的是美国西点军校毕业的金发洋妞,她们有时只穿着裤衩,猖狂极了!
最前沿的步兵甚至可以听见她们把炮弹推入炮膛的声音。前天三连356高地的一个掩蔽部被她们打中,里面十五个兵全部闷死在里面。
仗打得越来越残酷,装备劣势的中国炮兵也学精了。
“打灰不打白!弹着点看不到?看不到就是中了,因为那是低洼部,看到了就到边上去了。”兴高采烈的王连长这会儿简直是在电话里唱歌,“呵,什么?第一门炮打翻了!火力不要间断!把她们骚娘们困死在那个地方。”
张星超觉得自己是在听一场由郭德纲解说的足球赛。当然是一场残酷的球赛。没办法,你死我活,生存竞争。
他知道此刻那些金发女炮兵的身体会飞上空中。
敌人在战争中残酷地运用一种原始自然力,他们给前沿的每个连队都配上一些女兵。好像那是一种需要,女人总给他们的士兵以某种强心剂般的刺激。
钟灵没和张星超说几句话,她帮几个小战士缝了缝袜子后,下高地回野战医院了。
下午,因为估计敌人在近期会有较大的阴谋,团长让二营前指可以抽出的人都到前沿去检查阵地防御情况。
张星超他们也先化整为零,进入各连。
高锅巴只是嘱咐他们别忘了带急救包和止血带。
张星超无法描绘重新见到“小北京”时的心情。
他去之前二十分钟,922阵地遭到敌军一次猛烈的炮袭,直到他上去的时候仍有些零星炮火。一发155重炮炮弹把阵地上一个藏军需物品的掩蔽工事给掀翻了,酱油混合着辣椒面的那股刺激气味满阵地飘着,开始他们还以为敌人打了毒气弹,一个个面具都戴上了。
张星超也是打着脆生生的喷嚏,连滚带爬地钻进一处支有波纹钢的防炮工事的。
“小北京”在三号前观上听说张星超到了主阵地,说什么也不让上去看他,而自己却溜下山来看张星超。半路上,敌军的一颗流弹把离他五米的山棱打得碎石乱蹦。
张星超简直不相信这就是那个眉清目秀的“小北京”!
分手才十天工夫,他变得又黑又瘦,两腮上生出密密的胡须。原先挺拔的身腰也有些佝偻,空气里,一股强烈男人的汗臭。
“你他娘没死!”
“铜钱人!你也活着!”
两人互相捶了一拳头,狂笑起来!
凌晨,敌军终于开始了他们蓄谋已久的“突出部战役”。他们纵深的几个炮兵群首先轰击了我前沿阵地。一向不吝啬炮弹的敌军炮兵,在一个小时里向我前沿倾泻了近万发各种口径的炮弹。紧接着,好几个方向上都有敌军步兵进攻。
其中有两个营的敌军对922高地进行多方向、多层次的连续进攻!他们的冲锋敢死队全穿一色的数码迷彩新军装新式防弹衣,嘴里哇哇嗨嗨地呐喊着,身后的大喇叭同时放起了进行曲。
这些亡命之徒在中国炮火还没来得及反应之前,通过事先挖好的屯兵洞和延伸的堑壕,突然旋风般地冲上了表面阵地。于是双方的炮火都不敢往高地上再打,而是互相在对方的增援路线上筑起一道火墙。
空中格斗,更是凶险万状!
低空中,敌人八架米-28“浩劫”武装直升机和中方三架巡逻的陆航“直九”干起来,满天都是导弹和航射机枪咆哮怒吼。高空更狠,敌人十架F-22冲向巡航的四架歼-10!
中国飞机不停翻滚!
爬升!
切半径!
歼-10的霹雳-2主动雷达诱导格斗导弹,F-22的“响尾蛇”,导弹白色雾化尾气交织成一张巨大的渔网,混战一团。
逐渐,敌人占据空中优势。
轰!一架歼-10被击中,驾驶员跳伞后,低空的两架米-28跑过来一顿撕咬。
“砰砰砰!”
中国飞行员在空中拔出手枪努力射击者,胸部被米-28大口径子弹瞬间撕裂!!
二营前沿指挥所的空气空前紧张。外面的落弹声,里面的各种口令声混成一团。刚刚,高锅巴居然把白政委熊了顿,后者的年龄比他大五岁,就因为他一边看地图一边嗡嗡地握着只电动刮胡刀。
通向922的所有电话线都被打断。
只有无线电还没中断。高锅巴反复地问922电台里少尉排长,922上究竟冲上了多少敌人?电台里说:有一百多,我们的人大多被封在工事里,还有的在外面和敌人混成了一团。
悬殊比例!
高锅巴知道开战前,在那上面也只有一个加强排。
显然,922究竟落入谁手,取决于双方仍活在火墙内的人短兵相接的肉搏。
不久,少尉声嘶力竭地在电台里喊叫,要求炮火直接覆盖阵地,不要管他们!阵地上敌人太多!
高锅巴和王连长互相对视了一下。
王连长垂下眼睛,说:“只能如此,铜钱人看造化了。”
“好吧!”高锅巴也闭上了眼睛。请示团前指后,又在电台里命令那个少尉招呼所有可以通知到的人赶快隐蔽,特别是张星超。
不久,坑道外火箭炮声大作,“嗡——嗡——”一颗颗火箭弹拖着金红的尾焰,像一艘艘航船似的排满天空,从张星超头上呼啸而过。他知道这是整整一个火箭炮连的齐射。
922高地上将像播种似的,排列出无数腾烧的火球,高温、高压、横飞的弹片,像无数人在鬼喊,像飞机引擎在嘶鸣,满山的石头都将变成红色的。
铜钱人!高锅巴默默地祈祷,但愿他此时正在一个保险的洞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