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西门庆发动群众力量装神弄鬼的时候,封丘门的千斤闸终于拉了起来,固定住了。
接下来的事就好办了,点烟花,开城门,放吊桥,没费吹灰之力。
黑暗中传来“隆隆”的马蹄声,如同狂潮正向洞开的东京城席卷而来,西门庆站在堞楼上,俯瞰着浓雾中风驰电掣的千万点星火,感受着脚下城墙似乎不甘的颤栗,一时间心潮澎湃。
终结这个腐朽的王朝吧!推翻这个腐败的政权吧!让星火照亮大地,让人民成为这个国家的真正主人!也许我的步子迈得过大过快了,但是就算我失败了,也能给后人趟出一条新路——原来在帝王将相的高墙之外,还别有天地!只要看到过那新颖的风景,人心就再也无法禁锢,在西门庆之后,将有无数的继往开来者会去努力实现它、完善它,觉醒的人民终将亲手打造出一个理想中的新国!
转回身,雾中的汴梁城中已经敲响了惶急的警钟,也不知丧钟为谁而鸣。无数个声音在尖叫“梁山反贼进城啦”——但是不知不觉间,喊声变成了“梁山义军进城啦”,最后定稿为“梁山天兵进城啦”。
西门庆嘴角露出了嘲讽的笑容,自己终于从“反贼”转正为“天兵”了。
这时,两匹马旋风般卷到城前,马上大将大声吆喝道:“哥哥何在?”原来是吕方郭盛心急西门庆安危,只是不得随西门庆入城,心下难免结计。此时见了烟花信号,大喜当先赶来,雾重遮住了城头西门庆身影,吕方郭盛才有此一问。
话音未落,西门庆的朗笑声已经从城头传来:“兄弟们来何迟也?小兄在此等候多时了!”
吕方郭盛闻声大喜,二人催马入城,却见武松、鲁智深等人正各依橹盾,遮于城门前要道,大家相视一笑,均是神采奕奕。
城下战马嘶鸣,大军已到,为首两员大将乃是两头蛇解珍,双尾蝎解宝。二将一声令下,马上骑士翻身而下,平地顿起钢铁丛林——原来是梁山重装步兵全伙都到。
在城市中战斗,还是重装步兵得心应手。只是这个兵种过于厚重,行动偏于迟缓,若是看到烟花信号后跑步前来,黄花菜都凉了。不过关胜占据牟驼冈的时候,从那里的天驷监缴获了两万匹战马,抽调一部分出来给重装步兵做机动,正是物尽其用。
所以烟花号炮前脚响,解珍解宝带着骑马的重装步兵后脚就赶到了。此时一声令下,铁流滚滚入城,“降者免死”的喊话声,震撼天地。
“梁山入城了?”百姓缩在家里瑟瑟发抖。这世道,打来打去倒霉的还不是他们这些升斗小民?他们唯一能做的,就是把家里能顶的东西都顶到门上去,然后全家老小抱成一团静候命运的安排。
“梁山入城了?”富室人家无不惊惧。这些在镇内运动中屹立不倒的人家都和官府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做贼心虚下,他们对梁山如畏蛇蝎。
“梁山入城了?”无数达官显贵们在夜半钟声到梦船的氛围中被惊醒后,就此陷入人生中最大的恐慌。东京城不是固若金汤的吗?守城的那些家伙不是信誓旦旦说城池是不可攻破的吗?为什么!为什么梁山突然间就入城了?
“梁山入城了?”看着徽宗精赤着从龙榻上跳起来,皇后心都寒了。怪不得官家放着那么多美女不宠,居然千年等一回地到自己这里歇宿来了,事态反常必为妖,原来这其中暗含了破城的征兆!
“梁山入城了?”徽宗不信,可听着惶急的警钟声连绵不绝地回响在耳边,却又不能不信。他突然一把推开了正手忙脚乱给自己穿衣服的杨戬,衣衫不整地跳起来大吼大叫:“传何灌!传蔡攸!传文武百官,朕要临朝!”第一次,这位官家表现得象一个皇帝,而不是一位艺术家。
但所谓的帝王威严也就到此为止了——听着宫外传来的“梁山天兵进城啦”的吆喝声,徽宗一下子软倒在了地上——“朕当如何是好?”
左右急扶。仅仅是一扶,此时也成了高难度动作,因为扶人者自己都想软倒。这时身份已经不重要了,在前途未卜、来日大难的恐惧面前,人人平等。
喧嚣的雾夜里终于响起了短兵相接的交锋声,兵刃碰撞着,彼此喝骂着,垂死惨叫着……其声越来越大,渐渐成了雾夜的主旋律,丧钟声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停了。
丧钟虽停,却不断有人来报丧——“通津门失陷了”、“宣化门已落于贼手”……等等等等,不一而足,听得徽宗面如土色。
勉强壮着胆子升朝坐殿,文武百官都至。今日事急,至少宫里的禁卫还森严些,相对安全,所以大家争先恐后地都来了。有些重臣比如蔡攸,甚至把阖家大小都拉进宫里来了,别的大臣见蔡攸如此动作,且艳羡不已,只恨自家没有一个做弟媳的帝姬,否则也能秃子跟着月亮走,混进宫里跟着沾光了。
见众臣都到,徽宗问道:“今梁山西门庆麾众入城,却不知众爱卿有何善策?”连问三声,众臣面面相觑,并无一人回应。
徽宗忿气溢满胸膛,长叹道:“尔等平日里受寡人多少厚恩,今日却无所报——朕养汝辈何用?!”
忽然间又有人来报丧:“我主万岁,大事不好,东京留守、五军指挥使何灌战死了!”
何灌还算是不错的,虽然梁山人马已入城,但他还是很忠于职守,在城中四处奔走,组织抵抗。倒霉的是,他迎头碰上了梁山重甲步兵,手下人急忙扶何大人上马想要做战略上的撤退,问题是何大人上了马背后,只会两手捉鞍,勉强不掉下来就不错了,策马而飞这等高难度的杂技动作,他一时半会儿还无法举一反三——这就耽搁了宝贵的逃命时间——梁山带队的两头蛇解珍手起一钢叉,已经将这个最显眼的靶子刺于马下。
听到何灌死讯,徽宗大叫一声,已是气塞不省,直坠于龙椅之下。
这一下文武百官慌了,宰执们急呼左右扶举,把官家抬送到宣和殿东阁。群臣共议,一再进汤药,徽宗终于稍稍苏醒过来,挣扎着道:“寡人受够了!你们这些禄蠹枉受皇恩,尸位素餐,到头来朕也只能自己作主!”群臣皆五体投地,不敢稍动。
徽宗骂完,因举臂索纸笔,书曰:“皇太子可即皇帝位,予以教主道君退处龙德宫。可呼蔡攸来作诏。”
见徽宗自己作主,想出的妙计竟然是禅位,众大臣都惊得呆了,便有人磕头劝阻,哀求不可。徽宗怒道:“吾乃上帝之子,只求清净无为,修真养性,偏尔等皆无用之人,辜负朕心,坐看梁山西门庆为乱而不能制,此时还有何颜来劝朕?今日朕意已决,定要禅位,否则万一社稷宗庙亡于朕手,死后也见不得列祖列宗面目!”
众大臣明白了,合着官家是害怕自己当亡国之君,所以抢在头里把皇位这个大黑锅传给儿子,自己好躲清净。众人还待再谏,徽宗却怒了起来,没奈何,一干大臣只得承命,蔡攸以诏草进,徽宗左书其尾曰:“依此,甚慰怀。”于是一切从俭,下诏内禅,风驰电掣地将皇太子捉了来,即位于福宁殿。
皇太子叫赵桓,是徽宗的长子,母曰恭显皇后王氏,元符三年四月己酉,生于坤宁殿。初名赵亶,封韩国公;第二年六月,进封京兆郡王;崇宁元年二月甲午,更名赵烜;十一月丁亥,才改成了现在的赵桓。大观二年正月,进封定王;政和三年正月,加太保;今年二月乙巳,正式立为皇太子;不久前,除开封牧;今天,受内禅。
太子虽然早想当皇帝,但不想在这个时候当,可是上有一爹,下有百官,他不想当也不行了。于是不得不御崇政殿,郑居中、蔡攸率百官入贺,太子就此正式成为钦宗恭文顺德仁孝皇帝。
虽然变生仓促,但钦宗这个新帝当得很是有模有样。首先他上老爹道君皇帝尊号曰教主道君太上皇帝,居龙德宫,皇后曰道君太上皇后,居撷景西园。又诏改明年年号曰靖康,宣布大赦天下,百官都进官一等,出内库的钱帛赏诸军有差。再接着立妃朱氏为皇后,又以东宫旧僚耿南仲佥书枢密院事——行事一板一眼,皆井井有条,显然这位太子平日里没少动如何继位的心思。
所有的一切,几近于圆满——如果没有梁山西门庆这个大祸害的话,本来是可以十全十美的。
正当翰林学士王孝迪为新皇的登基草诏文的时候,群臣突然间眼前一亮——不是太阳出来了,而是城中起火!这正是:
宫内方观闹剧起,城中又看猛火来。却不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