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晓意外接到陆伯尧的电话，自大半年前教堂一别后，他们再没见过面。
陆伯尧穿了一条破洞牛仔裤，上身的亚麻外套也皱巴巴的，里面衬衫的领口有些发黑，一副饱经沧桑的样子。
“乞丐风又流行了？”夏晓上下打量着他。
“陪我兜兜风。”陆伯尧苦笑一下，眼角的鱼尾纹更深了。
他开了一辆越野车，车子跟他一样，同样脏兮兮的。
陆伯尧开车绕着城市兜圈子，一圈又一圈的，过去的半个月，他一直在路上，漫无目的开车，从早到晚。
他边开车边讲故事，又像是在自言自语。
在陆家他被人称作是野种，他的长相不像陆家的任何一个人，后来他爱上一个女人，爱得不能自拔，那女人是他大嫂，陆安安的母亲。
陆安安的五官跟那个女人就像是同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他看着安长大，直到有一天安说，她想要他。
他是野种，这在陆家是公开的秘密，连他自己都深信不疑。
陆安安已经怀孕五个月了，她肚子里的孩子查出来不正常，他做了DNA鉴定，那个他一直以为是自己生父的人，跟他没有任何血缘关系，陆家的保险箱里锁着一份DNA鉴定报告，它能证实，他确实是陆家的人。
他的故事讲得断断续续，夏晓还是听明白了。
“我要是个野种就好了。”他喃喃自语道。
夏晓不知道该说什么，没办法安慰他，他也不需要别人的安慰，他只是想倾诉而已。
“你说，我该怎么办？”陆伯尧将车停在公寓下面，望向她。
“孩子打掉，你会毁了她的。”夏晓冷静的给出意见。
想到周静的下场，“我是个倒霉催，我的话你忘了吧。”她轻蹙着眉头说。
“我已经换了保险箱里的鉴定报告，它能证明，我是个野种，安信我的话，我说什么她都信，我做了绝育手术，安肚子里的孩子已经意外流产了，不要孩子，我们就能长长久久的生活在一起，我甚至可以光明正大的娶她。”陆伯尧放松的斜靠到椅背上，幽幽地道。
果然他只是想找个人倾诉而已，“为什么告诉我？”夏晓拧眉看着他，她跟他的交情还没好到可以推心置腹的地步。
“你不会乱嚼舌根，因为你的心冷到麻木，根本不会在乎你不想在乎的人，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应该是你的座右铭吧？”陆伯尧一针见血的剖析她。
夏晓默了默，她不认可他的话，也懒得反驳。
陆伯尧观察着她的表情，有些失望，无论他说什么，她都是一副淡然处之的样子。
倒出了心底的垃圾，他觉得轻松起来。
夏晓低头解安全带，“生意上的朋友很多，离不开尔虞我诈，可以交心的，似乎只有你一个。”陆伯尧的话在她耳边响起。
夏晓直接推门下车，头也不回的朝公寓走去，她不会因为陆伯尧的一句话，就傻乎乎的跟他做好朋友，陆伯尧这人，太过精明，没办法信赖他。
下午刚收拾好的客厅，又变得凌乱不堪。
夏晓边走边弯腰捡地上的鞋子，袜子，外套，假肢。
卧室里弥漫着呛人的烟味，司徒楠穿一条四角裤靠在床头，边抽烟边看电影。
“回来了。”夏晓走过去抽走他手里的烟，掐灭在烟灰缸里，按下按钮，厚重的窗帘滑开。
“干嘛去了？”司徒楠盯着电影画面。
“见个朋友，吃饭了吗？”夏晓揉揉他半干的头发。
“陆伯尧！”他冷哼一声。
阳台上架着天文望远镜，他观星象的时候，顺便观察楼下的车辆，从陆伯尧的车开进公寓，到她下车，历时十五分四十八秒。
“嗯。”床单上落着烟灰，地毯上也有，夏晓调度甲壳虫吸尘器过来除尘。
“都聊什么了？”司徒楠抬眼斜睨她。
“没什么。”夏晓下意识的皱眉，陆伯尧的重口味，让她有些消化不良。
司徒楠从鼻子里重重地哼了一声，没什么能聊十五分四十八秒？
“还没吃吧？我给你下手擀面。”夏晓摸摸他的脸，轻啄了一下他的唇。
他再次冷哼一声。
夏晓走进厨房，砂锅里盛着她炖好的牛肉，煮上面条，码上水煮的青菜，舀一勺牛肉连汤带肉的浇到面碗里。
司徒楠坐着轮椅滑出来，他右脚上包着一块手帕，“脚受伤了？”夏晓将面端到餐桌上，扫了一眼他的脚。
司徒楠伸手扯下脚上的手帕，扔进垃圾桶里。
有些眼熟，夏晓盯着垃圾桶里的蓝白格子手帕。
“你翻我的包了？”她皱眉问。
夏晓走过去翻了一下自己的公事包，果然，于峥嵘的有着特别意义的手帕不见了。
司徒楠挑一下眉，拿起筷子夹起一块牛筋送到嘴里。
夏晓跺跺脚，跑过去捡起垃圾桶里的手帕，“陆伯尧送你的定情信物？”司徒楠阴阳怪气的问。
夏晓懒得跟他废话，两根手指捏着手帕去洗。
司徒楠额头的青筋跳了跳，他一巴掌拍在餐桌上，发出一声闷响。
等了几秒，她还没出来，他摔了手里的筷子，轮椅滑到茶几前，拿起遥控器乱按一气，顿时家里所有的电器全都运转起来。
夏晓洗干净手帕，用夹子夹好了，晾到晾衣架上。
音响，洗衣机，电视，嗡嗡的声音乱响一气，甲壳虫像是嗑了药似的，在地上飞速打转，终于一头撞到了墙上，然后自动后退，再接着打转。
夏晓走进餐厅，抬手揉揉他的脑袋，“忘记你的生日了，对不起。”她亲吻一下他的脸颊。
“想要什么礼物？”她从后面抱住他，嘴唇贴着他的耳朵，柔声问。
司徒楠冷切了一声，一点诚意没有。
“我把自己送给你，好不好？”夏晓亲吻着他的耳垂，轻吹着气问。
所有的电器终于恢复了正常，司徒楠依然沉着脸。
“楠楠乖，先吃面，再吃我。”夏晓拿起餐桌上的筷子，塞到他手里。
他轻哼一声，脸色好转，埋头吃面。
半夜司徒楠起床，去阳台拿了手帕，扔进抽水马桶里冲走。
他一起身，夏晓就醒了，扔就扔吧，这手帕看着再普通不过，改天她再买个一模一样的放进办公室抽屉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