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现实走出窑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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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情深意浓

“快走吧!”“行,志哥,晚夕回去哥几个去你家坐坐。”“好”于是有志和伙伴们各奔东西了,看着他们的背影,有志心里由衷的高兴,大家从小一起长大,食不果腹衣不蔽体的经历让大家情深义厚,能打猎赚上钱即使先好好过个年都是极不容易的事情。

“奶奶,这是俺姑给龙龙缝的袄。”“你姑婆婆她们都咋样啊!”“都好着呢,”“爹,奶奶,这是钱,”有志把新结算的钱交给了奶奶,“这钱我觉着咱不到万不得已就不动,镇上的买卖也是一年一个样,咱得留作压箱底。年前还能结回帐,咱过年的年货等我结完帐再置办。”有志交代爹和奶奶,“百日砍柴一日烧,这钱交给我你们就当没这钱,不到万不得已啊不要问我要。”

“中”大家达成了一致意见,过惯穷日子的人格外懂得节俭。“花儿呢?”“花儿在厨房窑里做花毡呢!”现在最暖和的莫过于厨房的窑里了,进窑右手是煤火,左手仍然是炕,花儿坐在炕上,俩手在炕上的炕桌上正飞针引线呢,“花儿,歇会儿吧!”“哥你回来了。”花儿放下手里的活,从地上拿起一个小板凳放在火口旁边,青石村的火台看起来很大,火的右边是放锅的锅坑,火口内圆外方,火口左边是一大块平台,平台再往里就是一块大案板,大案板的下面是用来和煤的煤池,大案板再往后就是一口大水缸,这样独特的布置在青石村几乎家家都一样,花儿放上板凳,是让有志坐上去烤火的,在严冬里,从外面进来的人们都会上火台坐上板凳烤火,寒意很快的就会被驱赶的荡然无存。

“不急,叫脚消消再烤。”(消消:指从外面受冻进来慢慢的适应到室内的温度,受冻的脚突然受热不仅会疼还会形成冻伤。”“花儿,你猜这是啥?”有志从里面衣服口袋里掏出手绢裹着的一个圆圆的东西,神秘的叫花儿猜。“哥?啥呀?”花儿好奇的猜不出来,“没见过吧!自己解开瞧瞧。”花儿把手绢解开,是个白色的扁圆的瓶子,上面有圆圆的盖子,“哥,这罐子真好看。”

“傻瓜,这是瓶子,不能叫罐子。”“还有香味类。”“拧开瞧瞧。”花儿把瓶子拧开,里面白色光润的东西,淡淡的清香飘出来,“我知道了,是雪花膏,对不?”花儿一脸的惊喜,把雪花儿膏放在鼻子前闻了又闻,“你咋知道叫雪花膏?”本来有志以为妹妹从没见过的,“娥子姐给俺看过,还给俺抹过一点嘞!”花儿美滋滋的说,娥子是有贵家的女儿,有贵的二儿子在外面当兵,曾经给家里的妹妹买过一瓶雪花膏。

“以后你也抹抹,给咱娟儿也抹,冬天脸上就不怕再皴口子了。”有志很是疼爱家里的两个妹妹,“嗯,哥,可是是不是很贵啊!花了不少钱吧?”“说起来不贵,不过头一次带瓶卖,以后完了咱拿瓶去打上就行。”“这也能打?”“对呀!人家买过的都拿瓶去打。先不说这个了,花儿,你看这个,”“老虎?”“这叫《上山虎》图,让你照着绣的。”“这比咱自己剪的底样要好多了,就是没绣过,得琢磨琢磨。”“不着急,你慢慢的琢磨,费两张薄毡都没关系。”“嗯,知道了!”

“开饭了。”有志娘从厨房的窑里喊大家,午饭是糠疙瘩,使用磨完小米的糠掺上玉米面经过发酵再放碱面蒸出来的,为了大家能吃的下去,有志娘在疙瘩里加了点糖精,糖精在那个年代是盛行的食品添加剂,为了增强人们对难以下咽的食物的食欲,家家户户都会从小货郎那儿拿鸡蛋芝麻之类的来换取糖精,一碟子老咸菜,一锅玉米面糊糊,一盆蒸糠疙瘩就是大人们的午饭,龙龙小,每次糠疙瘩都难以下咽,有志娘专门给龙龙煮了几个纯玉米面的小煮疙瘩,饭桌上也就有了一锅两制,这样的午饭大家早已习以为常。

“爹,我吃完饭去给石叔家送毡子。”有志边吃边说,“得歇歇,不能累着。”有志娘心疼大儿子,“饭前我已经睡了会儿了,这天阴的厉害,前阵子忙着赶活儿没顾上去送,得赶紧给石叔送过去,银贵回去了炕上也不用受挤了。”“那中,我跟你去。”老曾接上了话。“爹你就别去了,你那腿老有点不对劲儿。我跟俺哥去吧!我腿脚比你还快呢?”花儿心疼爹,“就叫花儿跟有志去吧!他俩腿脚快,早去早回。”奶奶总是一言九鼎,就这么决定了。

山里的小路上,有志忍不住想起了爹上次遇险的情景,“上次就在那边,要不是大伙儿,都不敢想啊!”有志边走边对妹妹说,花儿是个心灵手巧却又身材壮实的姑娘,背着煤油,布和盐,和一个有志娘另外准备的包裹走路仍是快得很,常年上地的活儿让这个姑娘的体力不亚于小伙子,兄妹俩在山里的小路上大步流星地走,天越来越阴,看样子,一场雪要来了。

“有志,花儿?他娘,你瞧谁来了”志高的干爹看见志高的哥哥姐姐高兴的直呼自家孩他娘,“娃呀!快来放下,你爹你娘真是的又让你们送毡子。”“叔,早就该来的,家有活儿给耽搁了。”有志放下毡子和老石坐下来,“娃儿呀!这冷的天跑累坏了吧?快喝口水,”银贵娘边说话便从暖壶里倒了两碗白开水,各加了半勺糖,这是山里人待客的独特方式,“今晚就住下,你婶子早念叨你们了。”

“哇哇”小哇哇的哭声从隔壁厨房窑里传了过来,“俺婶子给咱又添了兄弟还是妹子?”“又是个带把儿的”老石笑嘻嘻的说,“那可好,顺儿这下也当哥了,顺儿呢?”“顺儿一天不着家,在上面不知谁家玩呢,不到吃饭时候不见人影。”“叔,俺们看看俺弟呗,”花儿对新生的娃娃还是很感兴趣的,“长的像银贵呢,”银贵娘正在炕上给小娃娃换尿布,有志看着白净的长的秀气机灵的小娃娃高兴的说,“俺娘给带了几尺花布,叫婶子给弟弟们做袄。”“你爹你娘净跟俺们操心。”

“哪儿啊叔,志高没少让你和俺婶子费心。这儿是甘草,俺娘让带给俺婶子,说是泡水治咳嗽的,这是柴油和盐,给您放下点,一会儿我俩再去给后面王大爷和彭叔他们放下点儿。”有志把父母带给老石家的东西挨个儿交代给老石夫妇,“这是你婶子给志高志远做的棉鞋,冬天里娃们一下雪就冻脚,一双替换不过来。这是你大姐夫买回来的书和笔,你拿回去,叫他们换着看吧!”老石也把准备给老曾家的东西给有志收拾好,两家人你来我往好不亲密.

“花儿,这个给你的。”银贵娘拿着一块红丝巾给花儿,这可是新鲜玩意,花儿第一次见,那么薄,那么红,“婶子,这不行,这老贵了吧?”“啥贵不贵的?你大姐上回回来我看她系着好看让她买回来的,原本想银贵给你捎过去的,这不正好,婶子给你带上瞧瞧。”银贵娘把红丝巾给花儿寄在了脖子上,“咋还冰冰的呢?嘿嘿”花儿被新丝巾凉凉的感觉刺激着,“一会儿就不冰了,这东西在城里可时兴呢?你看咱花儿系上多俊呢!”银贵娘把花儿夸得都不好意思了.

“有志啊!把这双棉鞋和围巾还有棉帽子捎给银贵。”银贵娘把一双和给志高志远一模一样的棉鞋和一条灰色的围巾以及一顶坦克帽交给有志,“有志啊!交代给银贵,叫他听志高的话,跟着志高好好学习。”“银贵懂事,放心吧叔。”告辞了石叔夫妇,兄妹俩去几个换羊毛的家户把上回许下的盐和柴油给放下.

“哥,你瞧,”花儿指着一户贴着对联的家户,四孔窑,窑脸上的对联虽然经历一年了还是能看出略带点儿红色,不同的是对联上不是字,都画的是黑圈儿,“哈哈,咋画圈儿呢?”花儿忍不住笑了起来,有志却笑不出来“花儿,像哑巴叔家这样的对联在附近的村里并不少见,家里没人识字,借上笔墨就这样当对联。”有志的语气略显沉重。

天上飞起了雪花,兄妹俩的身后渐渐的留下了一排脚印,走着走着脚印越来越模糊,山里空旷而幽静,雪花儿越来越大,“花儿,慢点儿,注意脚下啊!”有志手里除了棍子,还有一小瓶煤油,肩上斜挎着包袱,“哥,放心吧!”花儿手里也拄着棍子,棍子是所有山里人行走时必不可少的武器,此时此刻在飘雪的山路上俨然就扮演了拐杖的角色。

有志娘正在窑顶拿着大扫帚扫场(指窑顶上所有的空地),老曾和老曾娘也没闲着,娘俩把院里院门口就着雪花扫得干干净净。

“这俩娃也不知道走到哪儿了?真叫人心焦。”银贵娘对老石说。“我看了几回看不见人影了,应该出了咱这儿的山了,只要过了半山坡那块儿就好走多了,有志稳当,他带着花儿不会出啥事的”,老石说的半山坡指的是枣树凹村对面最陡峭的一段坡路,坡路下是山崖,人们从那里经过总是胆战心惊,好在老石和大伙儿费了不少功夫把坡路开宽了不少,原来仅能过一个人的路现在能松松的过去一辆平半车.

山上时常滑下的小石头让这段坡路始终都不平整,一下雪下雨显的分外湿滑,天不好时大家通过这段有三四里长的环山腰的坡路要费好长时间,枣树凹以枣树多而得名,这里的枣不仅稠密而且特别甜,这附近的山要比青石村的山秀丽,在山西不同的区域里的山风姿也各不相同,即使前后仅隔一两座山也是如此,现在有志和花儿就走在这片秀丽的山峰上,雪花儿越来越大,他们身上也全成了白色,很快和山融为了一体,这一片的风景现在如此的静谧宜人,唯独脚下的湿滑让人心惊胆颤。

二虎和伙伴们也正在风雪兼程往家里赶,他们回家的路显得容易了很多,收获的喜悦让大家喜笑颜开,几个小伙子边走边聊,“二虎哥,下雪啦!打不成猎了。”雪花再美也没打猎诱人,“下雪咋了?下雪更好找兔子。”二虎自信满满.

“二虎哥,你是说咱下雪也去?能行吗?”铜梁一脸疑惑的问二虎,“叔他们行,咱咋就不行了?叔他们当年进山的时候比咱都要小好几岁呢?听说下雪天还能下套子呢,回去咱跟你爹和有贵叔他们好好的讨讨艺。”二虎在这群孩子里又算是比较成熟的一个,“下套子倒是听说过,可没见过。”铁柱接上话来,“所以啊!咱也得跟叔他们好好学学,干啥都有门道儿不是。”“那是。”三十多里路对于这些土生土长不用负重的小伙子是不算啥事的。

“奶奶,俺们回来了。”有志远远的看见在大坡头伫立着的奶奶,从背后喊着奶奶,奶奶在大坡头看着志高他们回来的方向,现在她哪个都担心,一会儿看着志高他们回来的方向,一会儿又回过头来看看有志和花儿回来的方向,孙子孙女们是老人最疼的牵挂,奶奶伫立在大坡头的一幕成了很多年后这些孩子们共同的梦境,无论是渐黑的傍晚还是头顶星辰的黎明来临之前,奶奶一次又一次的站在这里用眼神守护她的孙子孙女们,她的眼神穿过坡下的河沟拐上坡上的弯儿,一直延伸到青石村出村后的路口,奶奶的目光让孩子们知道自己是安全的,孩子们从走进奶奶视野的那一刻,奶奶不停的吼声一直陪伴孩子们到达奶奶的身旁,这一幕永远留在了曾家的每一个子孙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