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现实走出窑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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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二虎的打猎瘾

“爹,娘,你们不用上场了,花你赶紧做花毡,奶奶你看好龙龙,别叫龙龙出来,我上去。”有志安顿了爹娘,拿着一把木钎和一把铁钎上场了,老曾和有志娘跟着也拿着铁钎和木钎去院门口推雪,堆雪。

“不行,雪这么厚,上山太危险。不能去,等雪化得差不多了再说。”东子娘极力阻拦儿子,在她眼里儿子才是命根子,雪后的山里太危险了。“今儿不能去,等太阳晒出来晒一两天我跟你们去,”金旺呵斥铜梁铁柱,“命要紧,别才看见俩钱儿就不要命了。”

“铜梁,铁柱”二虎在大门口,“二虎啊你进来。”金旺把二虎喊了进来,“二虎,不是叔信不过你,是你们没雪天进过林子,叔不放心你们,雪天是好打猎,可是好天一个时辰的路雪天俩时辰都不一定能走出来,等天好了我跟你有贵叔再跟你们进,咱好歹现在能填饱肚,不着急这三两天的,听话,往井里灌了雪我就给你们做套子,带你们几回我就放心了。”“中,叔,那我先回去了。”铜梁铁柱一脸沮丧的看着二虎离开的背影,可爹在,不敢偷跑啊!“赶紧往井里灌雪。”

想着即将远嫁的冬梅,正在念书的三虎,二虎已经飞进山林里的心怎么能收得回来呢?“咱仨就咱仨,你俩可想好了啊!”“二虎哥,啥想好想不好的,走吧!”刚子和顺子跟着二虎仨小伙伴背上篓子拿上棍子叉子,套子还没做好,只能等下次用套子了,叫上狗这就出发了.

“二虎啊!别去了,回来吧!”二虎的小脚娘往院门口追,“娘,您别管了,回去吧?”小脚娘如何能跟得上大脚儿子呢?二虎娘追到院门口时只追到儿子壮实的背影。二虎先拿几块大石头垒好,用一个树枝把衣裳支起宽度来,把棍子高高的挂了红衣服插在大石头上,远看像极了红旗,然后和俩伙伴开始了今天的打猎之旅。

有志把场上的雪轻轻地不敢挨着地用木钎离开地把上面干净的雪推成好几堆,青石村是没有活水的,夏天靠雨水,冬天靠雪水,家家有旱井,夏天把场上的水通过简陋的水渠引到院里的旱井里,冬天把扫干净的院里院外的雪都灌进井里,两三场大雪就成了一家人和畜一冬天的水源,老曾和有志娘在大门口也干着同样的活儿。

“花儿,把井盖掀开,叫龙龙跟奶奶呆在窑里别出来。”有志在场上吼花儿,“行了,掀吧!”奶奶搂着龙龙坐在厨房窑的炕上,有志用铁钎朝着井的位置一钎一钎的把雪扔下来,一场的雪足足扔了多半个上午,场上的扔完了,下来把井旁的雪都铲进井里,再从院里推了平车出去把爹娘堆好的雪堆一钎一钎装到车上,再把雪推回院里倒进井里,这样来来回回总算把场上的院外的雪都灌进了井里。

上面梅子家一直到后面的金旺家,有贵家大家都在干着同样的活儿,一上午下来家家井里灌了不少的雪,大家将滋养他们一冬天的雪水视为神水,每一滴都不舍得浪费,洗完脸的水留着洗衣裳,淘完菜的水留着给猪狗熬食汤或者和煤,洗完衣裳的水要倒进旱厕里来年做肥料,在这里每个人都深谙水是生命之源的真理。

“俺娘和家里都好吧?”住校的银贵牵挂着山沟里的家和家人,“放心吧!咱哥说家里都好,小兄弟儿胖着嘞!”“快到礼拜天了,礼拜天就能回家了。”银贵每天都盼望礼拜天的到来。

“看,兔子粪,”二虎惊喜的看着雪地上一小片儿新鲜的兔子粪,“你俩在这儿等我。”二虎拎着筐子蹑手蹑脚的往雪地里清晰的一丛虚草跟前走去,厚厚的雪即使二虎蹑手蹑脚仍然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刚要筐子往上扣,一只兔子嗖的跑了出去,二虎继续狠劲的往上扣筐子,他怀着侥幸的心希望里面还有一只兔子.

果不其然,一只大个儿的兔子又冲了出来,令人意外的是还有几只小兔子,看起来有不到两个月大的样子,“快来,你俩快来。”“小兔子,还有小兔子。”刚子和顺子几乎异口同声喊了出来,“二虎哥,这咋办呀?”三个小伙子看见小兔子不由得心生怜悯.

“是啊!我也没想到,咱把大兔和小兔都放筐子里,用包裹把筐子围严,别冻坏小兔子。”二虎边说边往筐子里塞了些兔窝里掏出来的干草,把筐子底下和周围垫了不少草,然后用包裹把筐子围了起来。继续向前走,“二虎哥,咱稍歇会儿行不?”雪地里走甚是累人,“这是啥?”顺子看着眼前的一排脚印,“大家伙呀!不像是狼的,倒更像獾。”

“獾?”“嗯,咱跟上往前瞧瞧?说不定能逮个大家伙呢。”正说着狗“嗖”的一声窜到前边去了,不一会儿叼着一只野鸡回来了,“不错,好样的。”刚子从狗嘴里拿过野鸡,摸摸二虎的狗,二虎的狗也快成猎狗了。顺着脚印不停地走.

“二虎哥,不对呀!咱已经走老远了,”二虎的劲头都在大脚印上,这是猎人独有的精神,像一个小孩被玩具牵引着忘记了家的方向,“没事,这一带离家不算远。”二虎的笃定让俩伙伴安下心来,“这咋走到土路上了”刚子看着左边的土坡,“咱这是走到山旁边来了,”顺子也发现了不对劲儿,二虎向身后看了看,“没事,反正今天没下雪,顺着脚印咱也不愁返回去,先看看这大家伙再说。”顺着脚印往上走,脚印消失了。

“就这儿了,”土坡上有一个不显眼的洞,“顺子,去多拿些树枝过来。”吩咐完顺子二虎搬了几块大石头过来,准备好麻袋和筐子,”二虎把树枝用力地往洞里塞,塞一塞,用棍子往里捅捅,估计塞的不少了,又从装兔子的筐子里掏出些干草,点着了塞进树枝里,顺子拣的是潮湿的柏树枝松树枝,被干草一点,慢慢的烧起来,烟开始往洞里飘散进去.

“咋还没动静啊?把筐子和麻袋接好了。”二虎和刚子踩在石头上守在洞口,等的快不耐烦了,“二虎哥,会不会没在窝里啊!”“脚印是回来的,应”二虎话还没说完,“咚”的一声一个大家伙挑进了麻袋里,二虎和刚子虽说做足了准备还是被大家伙的分量给坠倒了,顺子眼尖一下拿筐子扣在了麻袋上.

“好家伙,真重啊!怎么也有二十多斤”二虎拎了拎分量,“这个家伙比兔子还值钱,咱该收工回家了,今儿人少,干不了别的活儿了。”“二虎哥,我才来了劲儿,”顺子才来了兴奋劲儿,这就走当然意犹未尽。

“不行,咱人太少,明儿再来!”二虎的话不容置辩,正说着,狗又叼了只野鸡不知从哪儿钻了出来,小伙子们更是乐坏了,“狗比咱都厉害”顺子忍不住夸狗,山风呼呼地吹着,地上的雪变硬了起来。

三个年轻的猎人带着猎物兴奋的沿着来时的脚印按计划走走歇歇在半下午时就平安返回了村里,他们的收获让没和他们成行的铜梁铁柱他们后悔不已.

“二虎好样的。”金旺忍不住夸赞,“俺们跟二虎哥去吧!你就不让”铁柱一肚子的怨气,“想长本事得慢慢来,你二虎哥有脑子,做事儿心里有谱。”“那你不让俺们去。”铜梁也一脸怨气,“谁能想到二虎这么快就长本事了。”“爹,明儿二虎哥要再去,俺们能跟着去不?”“再说,雪还没消呢。”铜梁给铁柱使了个颜色。

“二虎哥,明儿去不,咱一块儿去。”铜梁和铁柱围着二虎,“叔是为咱们好,你俩别惹叔不高兴,你俩捉两只小兔子,一只留家里再给有贵叔送一只。”二虎拿来小兔子,“二虎哥,你不拿镇上卖啊!”“我准备养起来。”“明儿到底进山不?”弟兄俩猴急猴急的,“这活獾更值钱,我得想办法去镇上卖了,回来再定啥时候进山。”“这滑天雪地的去镇上来回得多长时间啊!二虎哥,太远了。”“这算啥事,有雪,天明的早,黑的迟,大不了早点走,晚点回来呗!”

“爹,过些日子志高志远就该放假了,我想带上他俩去趟镇上,他们也该出去走走见见世面了。”“哥,凭啥光带他俩,俺也要去。”不饶人的花儿撅着小嘴提起意见来,“姑娘家的你去干啥?”老曾瞅了花儿一眼。“花儿还真应该去镇上瞧瞧,反正手头也没多少活了还有我还准备去俺姑家一趟,我们四个到时候一起去。”“还是俺哥。”花儿欢呼雀跃起来。

“顺子发烧了,二虎哥,明儿就咱俩去镇上了。”刚子跑过来找二虎,“顺子咋了?走去瞧瞧。”二虎和刚子跑到顺子家。

“俺没事,二虎哥,明儿准能好。”顺子烧的说话有气没力的。“顺子没准是伤风了,不碍事。”顺子娘边说边把山毛桃的桃核敲了六七个,取出仁儿掐了尖儿,用捣蒜锤把桃仁捣碎,从锅里舀了勺刚开的水冲进碎桃仁碗里,喂顺子喝了。又拿针给顺子扎了额头的穴位,在青石村老老小小感冒发烧几乎都是这种土办法,感冒轻的用开水冲上葱花姜末水,加点儿盐和香油,加点醋,既开胃又发汗,喝下去蒙一被子睡一觉十之八九都好了,发烧严重的就用顺子娘的办法,隔俩小时候再喝一大碗浓浓的葱姜水,第二天一般都好了。

“都是俺没看好顺子。”“看你这娃,你们哪个还没个伤风感冒的。”顺子娘这种事儿经历多了并不见怪,“顺子,你好好歇着,明早俺俩去镇上。”“二虎,路不好走。”顺子娘关切的提醒二虎,“婶子,没事,它再难走也没山里的难走啊!”

“活獾,活獾了,活野兔啊,新鲜山鸡了。”二虎和顺子经过多半天的雪中跋涉终于来到了集市上,“活獾哪!我瞧瞧”“让让,让让,我瞧瞧”......新鲜的活物是集市上的焦点,想卖不了都难。

二虎和刚子又一次如愿卖掉了猎物,拿到了自己想要的报酬。一路上雪冻得很硬,一时半会儿没有消融的迹象,“不行了,二虎哥,我实在走不动了。”即使是挣到了自己想要的钞票,可无法消除路途的疲惫,刚子已经疲惫到了极点,“今儿早上走的太早了,又走了差不多仨时辰呢,二虎哥,我实在走不动了。”刚子的话让二虎也站不住了,俩人把背上的筐子反过来往地上一扣,坐上面歇息了.

“二虎哥,你咋这么大蹦跶劲儿呢,你咋就看不出累呢?”是啊!刚子的话就是第一次自己问有志哥的话,他现在也成了曾经背毡子的有志,只是家里是有志唯一的动力,二虎则不同,除了家里没有人能知道在他心里还有一种动力,那种动力来自于一种愤怒一种自卑,如果不是因为住在靠天吃饭的小山村里,如果不是家里三天两头稀饭灌大肚,和他两小无猜的冬梅又如何能要嫁到离县城不远的大村呢?

这样的愤怒甚至是自卑他谁都不怨,也不想怨,不管这是不是命运,他都希望自己能够改变,“俺想叫俺三虎好好念书,以后去大地方闯闯,都像咱这样哪行?赚上钱家里也不用连盐都吃不起。”二虎慢吞吞的说,“二虎哥,你说念了书就能出去吗?”刚子多少有些怀疑.

“你看有志哥,识字,现在买卖做大了,马车都能上门上拉货了,有志哥一开始一个人扛着那么重的毡子上集上,俺第一次跟他出门,那滋味儿忘不了,咱今天才拿多点东西了?你看志高志远身上已经不是咱这种土包子劲儿了,以后肯定跟咱不一样。”二虎不无感慨的和刚子讲。

有志娘在梅子家窑里和梅子边纳鞋底边聊天,这是窑洞里的女人冬天才有的闲暇时光,只是土地让人闲下来了可手是不能闲的,一年四季的鞋几乎都是冬天做成的,“嫂子,明儿和俺织会儿布呗。”

“中,明早俺就过来。”大伙儿炕上铺的身上穿的粗布都是自个儿家织的,除了谁家办喜事或者过年想给孩子们穿点细布衣裳那几乎都是和挑担子的小货郎换的,几天帮你家织布,几天帮他家织布,你来我往大伙儿都有铺的盖得穿的了。这是村里不成文的规矩,因此村里的女人谁都会这些弹花纺线缝补刺绣的手艺。

“二虎哥,不管咋说咱都得歇一两天,要不真顶不住。”刚子的疲惫已经不能支持他连续进山打猎了,“行,你休息好了再跟我去。”“你可不敢自己进山啊!要进就叫上铜梁铁柱他们”“金旺叔这几天不让他们去呢,我要叫上他们那不是让金旺叔净操心吗?等金旺叔同意了再带他们去。”“那咱都歇一半天再进山吧!”“嗯!”二虎若无其事的应了一句。

有志搬出来铡刀给驴和羊铡草,院子里有一孔窑里储存了满满的一窑稻子杆,这是专门叫给羊和驴吃的。老曾在大门口东侧的土坡上挖了两个半孔窑,之所以说半孔窑,是因为它和住的窑一样深,却只有住的窑一多半的高度,收完谷子的稻杆,麦子的秸秆高粱杆和玉米杆就整整齐齐的收藏在里面.

院里和半孔窑里的稻杆足够驴和羊一冬天吃,玉米杆不仅用来生火和当柴添,甚至可以垫猪圈驴圈,也就是猪圈驴圈里面变稀时人们把玉米杆用铡刀铡碎厚厚的撒到圈里,没几天的功夫,圈里就生成了肥沃的农家肥。高粱杆要用来编织锅盖缸盖,晾晒咸菜的盖子甚至是针线笸箩,物尽其用是村里的老规矩。

老曾把草打理整齐了,一捆一捆的往铡刀上按,有志管铡,很快铡了一大堆的草。做饭窑里奶奶往火里添着柴,正在蒸团子,有志娘起早把两大盆黍米发面揉了又揉,又煮了一大锅的梅豆,有志和爹娘管包,奶奶在火上管蒸,这样的活儿有志家男女老少都会做,包的快,蒸的慢,已经半下午了,两个大案板上,一块半大案板上,五个高粱杆做的大方盖子上和圆水缸盖上全是晾着的团子,龙龙手里拿着一个团子香喷喷的吃着.

这也是大毛毡擀完后一家人终于可以闲下来做团子的时光,团子将作为老曾家的主食被存到院里的又高又大的水缸里,一直吃到过完年春暖花开前,黍米的糯,梅豆的香甜赋予了团子一种独特的味道,不仅好吃,而且耐饥。这也是青石村以及周边村里的传统,黄土高坡上的人们用这种独特的方式让冬天里有一种美食陪伴人们度过寒冷的冬天,锅里煮一把米,把冻在缸里的团子煮进锅里,就成了人们早晚的主食。窑洞和团子让人们告别了饥寒交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