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分心。”秦燕归几乎没有看无邪一眼,却好似什么都知道似的,淡淡地提醒了无邪一句。
无邪心下一凛,也没觉得不好意思,立即收回目光,凝下神来,秦燕归湿漉漉的冰凉掌心仍握着她的手,此时却稍稍带上了些力气,带着无邪的手臂,呈一个斜向上弯曲的弧度。
四下里,除了水流的速度越来越快,冲击着他们,也将他们带动往前迅速地移动之外,便只余下那蛇状怪物潜入水底摆动身躯游水的动静,可却也奇怪,那怪物时刻与他们保持着一定的距离,没有立即追上他们袭击他们,似乎也在犹豫着什么。
这发现,并没有让无邪更放松些,反而眼中更加凝重了,那怪物既然对他们穷追不舍,又不主动攻击,可见它对他们是势在必的,但却又忌讳着什么,一时不敢出水,也许是还在怀疑无邪手里的那小小木簪是什么对付它的神器,也不像是在恐惧着他二人中的谁,只是太过谨慎小心而以,否则它也不会如此穷追不舍了,若说有忌讳,倒像是在忌讳着这条诡异的水道后面会发生的事一般,只因此时那寒水的表面泛起的波纹越来越密集了,可见那水底下的怪物也变得越来越烦躁了,大有马上就要出水之势。
无邪皱眉,秦燕归的反应从头到尾都很平静,就连摘下自己头上的木簪递给她时,仍是平静得没有半分情绪波动,好似就这一根木簪,真的就可以制住这怪物似的。
她的腰带仍将他二人紧紧地覆在一起,无邪的身子紧紧贴着秦燕归的,此刻她不禁发声,向秦燕归问了句:“凭我手上的木簪,真的能杀死它?”
无邪出声发问,但注意力却不曾有半点分神,仍死死地盯着自己前方,那怪物藏身的地方。
她的口气里虽满是怀疑,但心中却在迅速思量着,考虑自己的体力,在这种不稳定的状况下,自己的身体情况,自己所能运出的内劲,以及考虑着该对那怪物的何处下手,在那怪物出水的瞬间,自己该做何反应。
只见秦燕归听了无邪问的问题,那从容冷静、淡漠苍白的面容上,终于慢慢地,有了些情绪的变化,只淡淡地抬唇,漫不经心,又有些不以为然,喉咙间,似在平静地叙述着一件再寻常不过的小事一般:“不能。”
似乎是怕无邪没听清,也或许是意识到自己这个太过直白的回答,会伤了无邪的积极性,顿了顿,秦燕归又极其冷静理性地补充了一句:“但可以让它受些小伤。”
小伤……
无邪心下一凉,比这寒水更寒。她不听秦燕归的回答还好,毕竟他本身就有种让人无需任何理由便心悦诚服的本事,即便她知道,凭借这连个人都未必能杀死的木簪,是决计不能杀死那水中的怪物,可秦燕归无时无刻不是那样冷静淡定,不慌不忙,甚至让人信服,只要他在,就没有什么事情会超出他的控制,为此,无邪自刚才开始,心底其实一直相信,秦燕归是有自信,他们能凭自己眼下这状况杀死那怪物的。
她甚至一直有一种莫名的自信于身上的,只因此刻他秦燕归就待在她身旁,眼下被秦燕归这么一说,无邪心中当即哭笑不得,却也无半分畏惧,只是不知该作何反应,有些愣愣地呆了一呆。
“手臂太僵硬了,会削减你的力气。”
此刻秦燕归那一贯温而不润,淡然却无太多情绪波动的声音蓦然将无邪的思绪拉拢了回来,他好似没有受到刚才那番对话的丝毫影响,所说的每一句话,都很简短,也很随意,但却是毋庸置疑的。
奇怪的是,他们所处的这冰凉刺骨的寒水,好像突然不那么冷了,渐渐地,还有些发热起来,无邪的眼底有一瞬的茫然,但仅瞬间,便又恢复了一派的清明冷静,扑通扑通的声音越来越清晰,像是沸水滚动的声音,这水道的地势一缓,但又很快急转直下,加快了速度……
是熔浆,地底的熔浆……
那水道的前方,那巨大的落差,是一个急转直下的断点,如瀑布一般,越是靠近那,他们身下的水便越来越暖和,甚至慢慢开始滚烫起来,电光火石之间,无邪心中就已十分清楚他们此刻的处境,按照水道的地形和水流的推力,他们很快就会被推进那断崖瀑布,被冲下去,落入那岩熔之中,但这墓底本就少有活物进来,这片水源,甚至是被当年的丁一隐藏起来的,这水中,除了那怪物,一点生物也无,此刻他们正是那巨蛇求之不得的食物,等了那么久才见到他们两个活人,也难怪这只怪物在见到他们的那一刻,会兴奋得双眼放光,此刻又穷追不舍地追着他们,明显是不想就这么放过了好不容易才落入它地盘的食物。
因人有智慧,所以人往往比怪物猛兽考虑得多,也比它们优柔寡断,这是狩猎者最大的硬伤,这只怪物便恰恰如此,它够狡猾,够谨慎,所以才更才迟疑,不像其他怪物猛兽那样尽自己见到猎物就扑的本分,反倒令他们一直活到了现在。
可就算先前这好似比人还更多疑谨慎些的怪物有所迟疑,眼下对食物的渴求已经冲破了它仅有的那点理性,眼见着他们就要随着水流的冲刷掉进那岩浆里了,无邪心底很清楚的知道,这只怪物对他们的攻击,也就在这电光火石之间。
距离那前方的断点还有段距离,无邪已经耐不住了,决心先发制人,这要出手的意愿,令她的手也微微有了动作,身子也微微有些前倾。
“别急。”好似知道无邪在想些什么,秦燕归的声音还是那样平静,那双原本覆在无邪手上的大手,也挪到了无邪的肩膀上,安抚一般,稍稍用力,令她重新沉淀了下来,不容她轻举妄动,他那原本平静的语调,也就在此刻,忽然一沉,就好似在战场上擂响了鼓舞人心的战鼓一般,令人心下一沉,有些紧张,又有些莫名的兴奋起来:“无邪,机会只有一次。”
他的手按在无邪的肩上,没有太大的力气,此刻的他似乎有些失力,可却有一股神奇的力量,好似压制住了无邪的身子一般,令她一动也不敢动,更加不能莽撞地轻易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