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必然是知道秦燕归的回答得,他视人命为草芥,自己的身子,在他眼里,甚至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东西,他必是不在乎的,无邪苦笑着摇了摇头,转过身去:“秦燕归,我不知道你究竟有何打算,你知道的,我一向愚钝,你再怎么教我,我也比不上你,你堂堂宣王,想要做什么,向来是没有做不到的道理,你想要达成一个目的,便能有无数种方法,无数种判断,无数种手段,这些我都比不上你。甚至有时候,你说谎,我都未必能辨得清是真是假。可我也有我自己想做的事,我不管你接下来的打算是什么,也实在是猜不到,可我不能让你再在这个地方待下去,你的身子你不放在眼里,可我放在眼里。”
“胡闹!”秦燕归皱眉,几乎是喝斥出声。
无邪忽然又有些想笑了,嘴角也早已不自觉地高高扬了起来,如此优雅淡漠,连恼怒都是极少的秦燕归,可是从来不曾这样斥责她的,这都被他气得反了常态了呢,这可是关心则……乱了自己?
“你莫管我要做什么,我必让皇兄,亲自迎你出去,为你治伤,给你你想要的。虽然这些,凭你的手段,都是迟早的事,你也未必稀罕……”无邪说罢,便头也不回地出去了,她是不敢在这里再待太久的,只怕再多驻留一会,便真的不怎么想走了,耽误了正事可不妙,那还不得把秦燕归气得更坏了,自己竟教出了个不务正业的废物来?
走出天牢,秦沧早已在外面等候,他心中担忧,此刻知道无邪出来了,当即迎了上去:“小无邪,你没事吧?三哥可是训你了?你别在意,其实三哥是很疼你的,你……”
秦沧见无邪好端端地出来了,神情看起来也没有受太大的委屈,这让秦沧颇为纳闷,怎的好似,这小狐狸还有些洋洋得意的模样?
他还以为,那必是一场暴风雨前的宁静,三哥定是要好好将无邪训斥一顿的,可近来,他怎的觉得,自己好像越来越猜不对情况了?瞧小无邪此刻的心情,倒不像是刚被训斥过的,反倒像是刚将三哥给训了一番过一般……
想到这,秦沧当即被自己的想法给吓了一跳,他也实在想象不出,他三哥在小无邪这能落什么下风?
无邪走近还在发怔的秦沧,笑了笑:“秦沧,我们走吧。”
秦沧这才回过神来,点了点头,不料他才刚一开口,这冷寂的天牢外,忽然热闹了起来,细细簌簌,是兵器摩擦在身上的铠甲发出的声音,还有迅速朝这而来的脚步声,秦沧当即变了脸色,皱起了眉,瞬间冷冽了起来,就如那先前用长枪袭向无邪的一瞬一般,气势凛然,警惕了起来,唯有无邪一人,依旧置若罔闻,面上,是一派平静……
“小无邪,我们快走。”秦沧当机立断,此地不宜久留,若他一人便也罢了,小无邪还在这,出了什么岔子,三哥定不饶他。
“走?老四,你还想往哪走?”黑暗中,一道揶揄的声音阴冷散发着寒气,冷不丁地响起。
此时此刻,秦沧的神情反倒不再凝重了,嘴角一翘,嗤了一声,那双眼睛神采飞扬,雄赳赳气昂昂地瞥出了一道不屑的神采,那一瞬间,那个战神一般桀骜又蛮不讲理的拼命四郎赫然就在眼前浮现,他看了眼那带着卞京禁卫军仿佛有备而来的秦容,揶揄道:“我说怎么闻到了一股呛鼻的味道,我说秦容,你不回府抱着铜镜抹胭脂,来这做什么?别怪你四哥我没提醒你,这天牢可不是个好地方,冤魂野鬼多了去了,见了你这般模样,只怕要把你当恶鬼,拖了去一起玩。”
秦沧这嘴够毒的,也怪不得他会看秦容不顺眼,那脸色阴沉的秦容一身华服,像个娘们一般往脸上招呼了厚厚的脂粉,纵使面容阴柔俊美,偏生那双眼阴鹜生冷,为人跋扈又狠辣,他素来忌讳他人拿他的容貌说事,秦沧这回,偏又明嘲暗粉,说他生得像个恶鬼,专招邪祟,本还尚存了些理智,心中忌惮着太子不许他轻举妄动的警告,眼下怒气上来,怎肯就这么让秦沧那小子好过?
秦容面色阴冷,忽然冷笑出声:“老四,你既然这么会说,不如去与父皇说说,看看你这擅闯天牢牵扯上三哥的事,可又要如何颠倒黑白,替你自己脱罪!”
说罢,秦容便要下令拿下秦沧,不料他这手才刚一抬起,尚未挥下,便见到一抹清瘦但不算高挑的身影自黑暗中慢慢地走了上来,先前他只顾着和秦沧怄气,全部的注意力也都只在秦沧身上,不曾发掘他身后何时还站了一个人,此刻见到那清瘦的黑影缓缓走出,秦容看清了来人,当即面色一变,好不精彩。
“你……你没死!”秦容虽跋扈狠辣惯了,可到底还不是个没见过市面的人,他狠辣归狠辣,却从未像现在这样大惊小怪,不假思索地脱口而出,那人……是秦无邪!那个小混球!
见到无邪的一瞬间,秦容既震惊,又怨愤,当即感到自己面颊两侧的那两道早已愈合的伤疤处从里到外都开始隐隐作痛了起来。
无邪唇角一扬,目光晶亮,大概也有些意外,秦容见到自己的反应会这样大,真是老朋友见面,有些激动了,她的目光淡淡地扫过秦容身后带来的禁卫军一眼,没有太大的意外,反倒看着看着,嘴角便慢慢地挑了起来,旁若无人地朝前走了几步,看得秦沧心底都一惊,没来得及阻止无邪的动作。
不知为何,被她那目光静静地扫过,这冷清腐朽的夜色里,无端端地变得沉闷压抑了起来,好似有一股无形的压力,正随着那目光,压在了双肩上,令人身体一沉,动弹不得,他们甚至尚未认出那身形清瘦淡薄的少年是谁,这种不明所以的压迫感便随着她轻飘飘扫开的目光而骤然消失,那股压抑在双肩令自己动弹不得的力量也骤然撤去,凝固的空气恢复了流通,一切又恢复了正常,而先前所发生的过的事,好似只是刹那的错觉。
“你见到我,好像挺开心的?”
无邪静静地朝着秦容走过去,把秦容弄得整个人处于一团雾水之中,不明白她要做什么,分明前面只有两个人,而自己却带了这样多的禁卫军过来,最后反倒因为无邪这莫名其妙的举动给震慑得有些懵了,慌忙后退了两步,看到无邪,便下意识地护住了自己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