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这镜中的少年名声并不大好,如今这年纪才刚过十三,便尽学了不少风流之事,是卞京有名的纨绔子弟,“他”面容虽俊俏,可却根本与那阴柔纨绔的容五爷简直是如出一辙,两人你追我赶,卞京第一二世祖与那第二二世祖的名头,就是他俩轮流坐的,凡是名门望族的闺中小姐,仰慕归仰慕,可还没有人昏了头会想嫁给“他”。
“什么时辰了?”
“快要巳时了。”容兮又替无邪系上了白玉镶嵌的腰带,这才回答道。
“巳时……”无邪点了点头,双眼微眯:“不早了。”
容兮称是:“时辰不早了,世子是否要去送一送宣王?”
“嗯,可别迟了。”无邪扯了扯嘴角,笑了笑,只随意扫了一眼自己的穿着,便懒得再看那镜中的人一眼,转身阔步朝外走去,吹了银哨,唤追月来。
这五年,秦燕归可谓是彻底做了个甩手掌柜,清闲到了底,对朝中政事尚且不闻不问,兴致缺缺,更别提涉入军务了,自从燕北军和羽林骑被建帝交给了秦川和秦沧,秦燕归还真的一句话也没有再过问过,与朝中臣子也是少有联系,令建帝自己都不得不生疑,当初是不是疑错了他?当初建帝忌惮秦燕归,才将他手中的权力削得一点不剩,如今似乎也不愿他再如此清闲下去,当个闲王,便也不得不对他恢复了几分信任,将北方平叛的差事交给了他。今日便是秦燕归离京北上之日,算算时辰,也快要出发了,这一趟一去一回,若是顺利,大概也只需月余就可回京。
北方叛乱,本也不是什么大事,率个几千大军震慑震慑便也罢了,但令建帝头疼的是,这叛乱的根源却不简单,听闻近日北方谣言四起,纷纷传言当今建帝非皇室正统,这皇位来得名不正言不顺,当即令朝堂上下一阵惶恐,人人自危,不敢淌入这趟浑水。
建帝并非皇室正统,这本也并不是什么秘密,谁都知先帝虽有皇子,可历经了一场夺嫡之乱,当初的诸王早已死伤殆尽,仅留了一个靖王,却是个膝下无子难以生育的,先帝不忍江山无后,令社稷动荡,方才于皇家宗室的旁系中,择了当时最温润稳重的建王,将皇位传给了他。就如当年尧舜让贤,这本也是一桩美谈,就算建帝并非皇室正统,可卞国已由他统治了几十年,就算不是正统也得成为正统了,朝堂上下自然无人敢再提此事。
可这谣言并非剑指其非皇室正统那么简单,北方如今一派动荡,正是有人传闻当年的夺嫡之乱,正是建帝一手鼓吹,引诱皇室血脉自相残杀,死伤殆尽,当年靖王身体抱恙,再不能生育,更是无稽之谈,只是建帝使了见不得人的招数,残害靖王血脉,凡孕有靖王子嗣的夫人,无不是未足二月便小产抑或毙命的,长此以往,靖王纵使有再多的女人,她们也知道一旦怀有身孕,便离死期不远,女人若不想让自己怀孕,有的是手段,靖王一届武夫,又何从察觉?他还道是自己真的如太医所言那般,不能生育,可若不能生育,如今的靖王世子秦无邪又是怎么回事?至于先帝临终让贤,更是荒谬,尧舜美谈毕竟只是传闻,可谁知其中弯弯绕绕?只任凭史家去说罢了!任何一位帝王,都不会允许江山社稷落入外人手中的,纵使靖王当初无子,可好端端的一个儿子摆在自己面前,先帝又怎会弃皇子不传,将皇位传给一个旁系的亲王?
建帝毒害皇家血脉,篡权夺位之说纷纷四起,让建帝大怒,便立即命宣王秦燕归领兵北上,震慑叛起乱军,平定北方叛乱。只是秦燕归毕竟多年不曾涉入军务,那燕北军虽是他一手打造,但这五年却一直为秦川与秦沧统领,建帝也不得不派了秦沧从旁协助,一同北上平叛。
无邪驾着追月便往城门而去,追月心高气傲,但这几年却与无邪颇为要好,一人一马越发默契起来,几乎眨眼功夫便从靖王府来到了秦燕归所率的五千燕北军之前,因正值酷夏,无邪又一路策马奔腾而来,晒得出了一头的汗,身上的衣衫也薄,不禁也被汗湿了,那站在镜前的翩翩少年早没了踪影,只剩下一个满头大汗臭烘烘的少年罢了。
见无邪来了,正一身银甲坐在马背上的秦沧大喜,眼底满满都是热烈的笑意,咧嘴笑了:“小无邪!”
此刻的秦燕归也正坐在马背上立于大军前方,正静静地听着各队营点卯,待点完了北上平叛的将士与兵甲便可以出发了。不同于秦沧一身银甲英姿飒爽神采飞扬,秦燕归并未披上战甲,只如平时一般穿着便服,用一根木簪子随意束了头发,神情淡淡的,好似心不在焉,立于这支骁勇善战的燕北军前,他却宛若闲庭散步一般悠闲平静,漫不经心。
听闻秦沧的声音,秦燕归这样微微驱使身下的马侧了个身,回过头来看了那正驾马奔来被晒得出了满头大汗的无邪一眼,唇角微微挑起。
无邪因日晒,小脸有些发红,鼻尖也渗了些细细密密的汗珠,驾着追月飞奔而来,那娴熟的动作与沉静的神情,已显出了些微的气势,来到军前,秦沧率先迎向她,对于无邪出现在这里,说意外也意外,说不意外也不意外:“小无邪,你怎么来了?”
除了三哥,与秦沧最亲近的人大约可以算是无邪了,他二人自然亲厚,无邪也冲他露齿一笑:“我来送送你们!”
秦沧见她笑得如此灿烂,比那头顶辉煌的灿日还要让人觉得热,不禁耳根微红,咧嘴笑道:“我早就知道你会来,果然没白疼你!”
无邪一笑,心情也不自觉地受了秦沧影响,变得明朗了起来:“可惜我不能一起去。”
秦沧听了,愣了一下,摸了摸鼻子,哄小孩一样摸了摸无邪的头,嘿嘿笑道:“小无邪,你别恼,要听话,我和三哥不在的时候,你可不许偷懒,要乖乖的,不要闯祸,也别和老五凑太近,他不是什么好相与的人,心狠手辣得很,三哥回来要检查你功课的,我也要试试看你耍枪耍得有没有长进……虽然这次平叛算不上什么大事,四爷我动动小指头就能压倒他们,可兵刃交接也不是开玩笑的,你细皮嫩肉的,还是别去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