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琦放出了双圭,寒圭在上,武圭在下,白青双光将棠梨身体整个包裹起来。圭光迅速流转起来,武圭的青光似乎护着棠梨身体,而寒圭白光则自上而下,将棠梨从头到脚寸寸扫过,然后周而返始,不断在棠梨身外变幻形状,古怪之极。
站了一会,紫薇也有些支持不住,在炎荒里人的体力消耗格外快,而且治疗棠梨的过程太过单调重复,看得紫薇昏昏欲睡,只得离开洞穴出外活动清醒一下。
却没料到一出洞穴,紫薇就撞见了重生,由于为棠梨疗伤时间太久,村民散开,只有重生还惊恐不安地守在洞外,又不敢冒失闯进洞内,急得团团乱转。
“你在干嘛?”紫薇好奇起来。
重生一见紫薇出来,急忙迎了上来:“姑娘,仙子的伤势怎么样了?”
紫薇转了转眼珠,见此情景,傻子也该明白重生在干嘛了。紫薇惊讶地叫道:“哇,小弟弟,你这么关心棠梨,难道你在……”
紫薇拖长了语气,见重生的脸色更加惶惶,更加确定了自己的猜测,“暗恋棠梨?”
重生一惊,瞪大了秀气的眼睛,却“我……我……”了半天也没说出所以然。
糟了!糟了!让这个精灵古怪的女孩看出自己心思了!重生暗责自己的粗心,平时被村里人称赞的聪明哪里去了?往常最被弘子佩服的沉着哪里去了?为什么杀一次吉光鼠并且认识了这个棠梨仙子后,自己完全像是变了一个人呢?重生陷入了无尽的沉思中,顿时呆呆傻傻地立在那里一言不发。
虽然紫薇对于感情这东西的了解目前仍只能算是学徒阶段,尚未出师,但自进入天空界以来,耳濡目染,也见识了不少怪异之恋,也明白过来即使种族不同,但感情却是各族所共通的,无论是天族、地族、水族还是人族,爱情没有边界也没有种族的限制,受限制的,只是每个人自己的心。
“你喜欢棠梨。”紫薇轻轻重复了一遍,这一次倒像是说给自己听的。重生冷汗直流,不敢辩驳。紫薇想了片刻,又问:“你知道棠梨是个什么样的人吧?她是天族人,位列四灵之一,号称朱雀神鸟,地位尊贵无比,性情火暴傲慢,完全是个不食人间烟火的大小姐。”
重生知道紫薇说的可能是事实,但他仍然忍不住激动地反问道:“那又如何?”
紫薇一怔,脸色多云转晴,甚至露出一丝微笑:“好一句‘那又如何’!”她大笑着,转身走回了洞内。
夕琦已经撤去双圭,由于使用灵力催动寒武圭颇有些吃力,喘息声沉重起来。寒武圭的灵力果然非同寻常,在双圭合璧下,似乎将棠梨体内火毒吸尽,棠梨面色转平,呼吸也沉稳下来,额上细小汗珠在墙上火把映照下微微闪亮,看来已度过了危险期,陷入沉睡中了。
“你们去休息吧,我在这看着棠梨,如果她醒了,我就叫你们。”紫薇自告奋勇起来。小药又探了探棠梨的额头,点了点头,然后和越良扶着夕琦走了出去,各归各的房间休息。
滔天大火猛地扑了过来,棠梨以为自己可以完全不惧这烈火,但她错了,她无法安然沐浴在这往日对她来说微不足道的热量中,娇嫩的皮肤受到了火焰的炙烤,竟是从未有过的感觉,棠梨极想尖叫,但喉中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天啊,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天空中突然降起了雪花,突兀但又那么温和,仿佛是夕琦的北水寒气,越良、小药、夕琦甚至还有自己不太喜欢的紫薇,在身边似鬼魅般地飘来飘去。棠梨皱眉,但在所有人的身后,那蜷曲着身体、低垂着头的身影,那是谁?看起来竟是那么平静详和。棠梨浑然忘却刚才尚受烈火炙烤,努力向那个模糊的身影望去。但那身影却越来越模糊,棠梨无论如何也看不出那是谁。
棠梨蓦然睁开眼睛,眼前是赭色的壁顶。她坐了起来,紫薇倚在她躺的土炕边竟然睡着了,但由于姿势不妥,沉睡中的脸上流露出不舒服的表情,但仍然很忠实地守候在她的身边。
棠梨喉中仿佛有什么沉了一沉,她目光转动间,发现炕边的石几上居然还放着一碗仍有余温散发着热气的汤。汤里飘着几片在炎荒罕见的绿叶,以及一些肉块粳米之类的汤料,香气袭人,即使是辟谷的棠梨嗅之也不能无动于衷。不知怎的,棠梨的第一印象居然认为这是重生送来的。
撑着炕边,棠梨站了起来,但仍有些眩晕,她记起在火山口发生的事情,有人偷袭自己!一念至此,棠梨身体有些摇晃,但她目中那强烈的愤怒,如果有人看到,绝无法忽视。
紫薇迷迷糊糊醒来,恰好看到棠梨摇晃的身影,她急忙扶住了棠梨。
“喂,虽然说刚治好了伤,但你也不必这么逞强吧,休息好了再说,反正任务都完成了,你急什么啊?”紫薇唠唠叨叨也不管棠梨爱不爱听,随手从芥子袋里取出一大包衣服垫在棠梨背后做了个靠垫,然后环顾四周,也发现了那碗汤。
紫薇眉开眼笑:“咦,谁这么体贴啊,还知道送碗汤来。”她端起碗,拿勺子舀了一勺汤,轻轻吹了吹,然后送到棠梨唇边。
棠梨突然闪起一个念头:以自己平时对紫薇的态度,以及紫薇平时对自己的态度而言,目前的状况实在极为诡异,难道这汤内有问题?她瞪着紫薇,却不张口。
偏偏,紫薇也不是吃素的主儿,把汤勺一停,自顾着笑起来:“很惊讶吗?还是怕我在这汤中下点什么特殊汤料?别奇怪,你平时怎么对我,我都记在心里呢,只不过你现在是病人,病人最大,所以我才耐心照顾你,等你病好了,咱们还是各走各的,你看不起我也罢,我也没把你当盘菜,大家彼此彼此。”
棠梨凤目一瞪:“你!”但瞥到紫薇那张笑吟吟的脸,棠梨还真恨不起来了,人家既然把话说到这份上,自己再拿乔也显得气量忒小了些,怎么着自己也是天族四灵之一啊。直视着紫薇的眼睛,那一双并不大的笑起来如弯月的眼睛,此时看起来居然也没那么庸俗不堪,甚至,还有几分清澈和真诚……
全身早就酸软了,棠梨就势倚着背后的靠垫,一点点喝下了那味道煞是不错的汤。看紫薇正儿八经地一勺勺喂着棠梨喝汤,棠梨又难得没有摆出朱雀的高傲姿态,任何一个对她们两个不熟悉的人见此情景,都会以为这是一对和睦共处相亲相爱的姐妹,尽管她们两个的岁数差了一万年。
将最后一勺熬得稀烂的碎肉和粳米喂进棠梨口中,紫薇将碗放到一边,然后走了出去。
棠梨疑惑地望着紫薇吃力地端来一个大木盆还有一大桶清水,随手又接过紫薇扔来的一块净布。
“你从火山回来,出了不少汗,现在也该洗洗,清爽一下。”紫薇暧昧一笑。
棠梨低头,果然闻到身上的异味,一时脸羞得通红。棠梨一向最爱洁净,衣饰也不无追求完美,此时居然落魄如此,她刚抬头想说什么,紫薇却不知何时已经悄悄离开。
心中仿佛有什么东西哗啦一声碎了,然后泛起一股怪异的感觉,棠梨呆立在木盆前,不确定这是否是一种叫做“感动”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