谯明山山上光秃,遍布巨石幽洞,寸草不生,虫蛹正是寄生于这些幽洞中,靠腐蚀性极强的蛹液腐蚀软化岩石,吸取石中元素。
随便挑了个幽洞走了进去,皎月光芒顿时被黑暗完全吞噬,紫薇有些胆战心惊,生怕洞中窜出什么怪物。释夜拔出了噬魂剑,用了点暗力,剑气的森森蓝芒更添幽亮,足够紫薇看清脚下及前方滑腻崎岖的溶岩。
释夜不由得暗叹,噬魂剑这瀛洲第一冥剑此时居然成为照明的火把,亡于此剑下的亡魂如果有知,怕是会气活也说不准。这紫薇就是有种本事,让人拒绝不得她的请求。如果用硬,释夜天不怕地不怕;用软,释夜被出云城各式各样的贵妇们纠缠早已有十足经验,更是不吃这套。但紫薇却既不用硬也用软,令得释夜也搞不清楚,到底是她哪个地方能有如此魅力。是活泼的性格?生动的表情,犀利的话语,还是夸张的肢体语言?
释夜并没有将此问题考虑出结果,就堪堪在紫薇尖叫前停止了向前碰撞到那只紧倚着岩洞的虫蛹身上的脚步。
紫薇并不怀疑这巨大如白色木乃伊般被宽有一掌的白丝带包裹的正是虫蛹,她只是怀疑,这宽厚的蛹丝如何能锔补还没有蛹丝宽的葫芦。
释夜似乎察觉到她无声但绕着虫蛹不断打量的疑惑,他并不作答,只是用噬魂剑嗤嗤在虫蛹身上划了一个大大的十字,然后拉着紫薇迅速向后退去。
紫薇有些冰冷的手被释夜温暖的大手握着,还来不及考虑冥族人是否有体温这一问题,就打了个寒战,是骤然感觉到温暖的那种悸动,身子已是被拉着向后退了数步,见虫蛹被划开的伤口里如粘稠的胶水,一波波向外涌动着粘液,十分恶心。
待粘液涌尽,释夜才过去挑开包在外面的宽丝带,从虫蛹的中心挑出一根巴掌长的细丝,以噬魂剑之利,这细丝居然没有被挑断,足以看出丝之柔韧。也真难为释夜,居然能从那一堆粘软如烂肉的东西里找出这根细丝。
这就是虫蛹含在口中最纤细最柔韧的蛹丝,溶解吞食掉岩石中的营养,这根蛹丝就会逐渐变长变宽,将虫蛹一层层包进去,然后变宽的外部蛹带又会接触岩石,重新溶解分化,将营养传递给中央的蛹身,继续制造出这种细丝,周而复始,不断扩大自己的身体,直到将洞不断扩大,变成山中巨大空洞。
每个洞中只有一只虫蛹,好在山中洞多,而且这种虫蛹吞食缓慢,才没有将谯明山变成一座中空的山。紫薇随着释夜满山奔走,从杀第一只虫蛹的新奇,到最后变得无聊,发起困来,不由得打起了哈欠。
“冥修,我都困了,你快点嘛。”紫薇极不淑女地伸了懒腰,可怜罗妈妈二十多年的教诲,不能在外人面前伸懒腰,此时被紫薇山高皇帝远,早就忘得一干二净。
释夜见了有些发呆,此时才有些醒悟,或许正是紫薇身上这种真打动了自己,这是一种天然的、不经掩饰的、纯粹的真。尽管紫薇总给人一种自私贪心与凶悍的感觉,但这种真是骨子中根深蒂固的,无法掩饰与抹煞的。
他不由得脱口而出:“叫我释夜吧。我的名字叫释夜,冥修只是我的封号,但在四灵前不要叫我的本名。”
紫薇有点莫名其妙,但却明白这是释夜对她的一种信任。一个小秘密总会将两个人之间的距离拉近,这正是释夜对她的一种友谊的表现吧,紫薇眉开眼笑,很高兴释夜这样信任自己,得意忘形,又伸手去拍释夜的肩膀:“放心,放心,我会保密的。”
释夜轻轻转身,又避开了紫薇的这一掌,他仍然不习惯于一个女子如此亲昵地举动。他低头数了数缠在手指中的蛹丝:“九条,够了,我们去下古平原猎鬼火和树妖吧。”
紫薇并没有感觉到释夜对自己动手动脚的反应,笑道:“好,速战速决。”说到这里,她突然想起还被围困在通天塔中的四灵,顿时笑不出来,火燎眉毛般叫起来:“真得要快,四灵要是坚持不住就惨了。”说完骑上骄腾空而起。
释夜望着毛毛躁躁的紫薇,笑着摇了摇头,一边踏云追了上去,一边叫道:“别乱跑,你不知道鬼火与树妖的位置。”
在半空中,紫薇看到下方漆黑的平原上有数点青碧的火光,飘忽不定,似在空中飞舞,遂笑了起来:“谁说我不知道鬼火的位置,不就是些磷火嘛,这就是了。”说着,她催骄降了下去。
一团松散碧绿的鬼火恰恰飘了紫薇的身边,紫薇并不在乎地正对着鬼火,好玩地正想吹口气将鬼火吹散,却惊恐地发现那鬼火的中心有一张咬牙切齿的脸,仿佛要将触碰到它的一切都咬为两截。紫薇唬了一跳,身子后仰,却撞见了释夜嘲笑的脸。
释夜将噬魂剑鞘伸了过去,鬼火嗖地被剑鞘吸了进去,能吸纳灵魂的剑鞘,对于这实为蕴含着冤死者灵魂的魂火,自然是最好的储藏器。
在平原长到脚踝的草丛中大步前行着,释夜嘱咐紫薇骑在骄背上不要落地,以防被夜里出没的剧毒蝮虫所伤。收集了三个鬼火,释夜终于找到了树妖。
树妖乍一看与普通的灌木没什么区别,但树妖最大的缺点就是害怕鬼火,此时释夜剑鞘中带着鬼火,即使认不出树妖,但树妖胆怯心虚,自己先被吓得露出原形,数条细黑色的长木须从地下拔了出来,像章鱼一样拖着身体逃跑,被释夜抓了个正着。
噬魂剑在空中蓝光一闪,树妖被劈成两半,倒在地上的树妖已经变成了一根粗壮的树枝,光滑无叉,极像剁好的木材。
“你……”紫薇的疑问还没说全,已被释夜回答出了:“不必为这些树妖忧心。它们的寿命,正如朝露精灵,月落而生,日出而亡,即使不被我杀死,也会被草原上其他妖兽与喜食妖气的生灵所消灭。这种树妖的繁殖极易,即使是一根树妖须,得着七个月夜精华都可成为树妖,如果不是天敌太多,这整个下古平原怕成为树妖的天下了。”
紫薇释然,任由释夜又收集了二十来根树妖枝才罢了手。
释夜从碧落囊中取了一个青瓷瓶,然后将腰间噬魂剑解下,以及手中所缠虫蛹丝和盛着树妖枝的碧落囊一起递与紫薇,“你带着这些先回去,让三寸丁开始锔补葫芦,我马上回北嚣山脚下取那人的血,我们分头行事,节省时间。”
紫薇恍悟:“你是说那人会是天族?那仙人之血倒也不难办了。”释夜点头:“如果估计没错,他会是天族,尽管能力不高。你回去后,将剑鞘一拍,鬼火自己就会出来,碧落囊一打开,自然就会看到里面的树妖枝。好了,走吧。”他轻轻拍了拍骄的背部,骄载着紫薇飞回谯明山,释夜径直回北嚣山取云泰的血。
得到了蛹丝、鬼火和树妖枝,三寸丁倒也毫不犹豫,马上将树枝探进鬼火口中,鬼火愤怒地一口咬住了树枝并点燃了它,三寸丁迅速将燃烧起来的树枝扔进小炉子里,拉动风箱,并不断扔进树枝补充火力,直到那闪着碧光的火苗窜到最大,三寸丁用钳子钳着九根蛹丝,放进旺盛的鬼火中烧了片刻,然后又拿了出来,将蛹丝放在砧子上。
两片葫芦的两侧已经被三寸丁提前用杆钻钻出了九对对称细小的小孔,此时三寸丁戴上了一付极薄且乌红的手套,拈起了一根烧得白炽化的蛹丝,飞快穿进了孔中,并在葫芦外贯通,打结。
九根丝被依次飞快穿好,三寸丁摘掉丝毫未损的手套,用钳子将葫芦钳起,伸进了依然强劲的鬼火中,这次烤得时间甚久。
当钳子从炉中探回时,不知是被烤热,还是护葫灵力重新发动,葫芦周身更是赤红。因为炽热,葫芦上方的空气产生了扭曲,但紫薇仍能很清晰地看到,那九根蛹丝消失不见了,包括那九对钻孔,只有一条浅浅的痕迹可以看出葫芦曾经破裂过。
“仙人血来了!”释夜人还未进,声已先到,一个青瓷瓶划空飞来。
三寸丁稳稳接住瓷瓶,拔掉塞子,将其中的血均匀浇在了炽热葫芦上的浅缝处,哧哧青烟顿起。待青烟散去,三寸丁将葫芦投进了一盆清水中,这次青烟更盛。过了片刻,葫芦浮出水面,展示在众人面前的是一个完整无缝的崭新葫芦,与未破时一样。三寸丁露出了满意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