局里有反映,说信之最近在国内外查一家珠宝公司,他到底在找什么?没有约好,盘长生来到了天秀大厦,信之的办公宿舍外。
信之很意外,但还是开启了密码锁里的电梯,让他上来。盘长生笑着和他寒暄,见他去泡茶,随意坐下来看了看,发现电脑是刚关上的。“信之,画的内容你研究得怎样了?”
见他提起,信之把墙上挂着的《巧捉花鬼》取了下来,铺在宽大的电脑桌上。“如非收罗到《临山求道》也不会发现和《巧捉花鬼》里的‘之’字型山峦可以重叠,但是还是少了些东西。”信之细细摸索着画卷,眼神迷惘,“米青之大肆收购《女道士图》系列,我想她也是冲着画里的秘密而来,而她掌握的秘密要比我们多。但最棘手的是,《临山求道》却在这时候失窃。”
“单凭她一人无法收集全那个系列,所以才会想假借你我二人之手。”盘长生摇头,感觉上米青之不会是个好打发的女人,她一心想要那批画。而自己呢?何尝不想得到那支跑兽玉簪。想到此,盘长生捂住隐隐作痛的胸口,把注意力集中到画上来。那些山峦好像在哪见过,正思考间,信之接了个电话需要马上到唐氏集团一趟,于是留他在此等候。
见信之一走,盘长生马上启动电脑,电脑需要密码才能开,他凝神片刻开始输入破解码。不多会密码解开了,匆匆浏览一遍需要开锁的文件夹有好几个,但唯有一个吸引了他的注意。
解码终于完成,那是一个以一条红宝石作为封面图片的文件夹。点击进去有许多的厂家、珠宝供应商、尽管大多他都不认识,但琉璃厂珍奇坊他却是认得的。盘长生马上退出界面并清除了一切浏览记录。他拨通了市局的电话,“李队,替我查一下上官信之近期是否有出省记录,多留意北城方面。”
李队的办事效率很高,不多会就查出来了,信之确实在上个星期飞了两次北城,还订了明天早八点的机票。
第二天,做了乔装打扮的盘长生跟在信之后面一起飞到了北城。一下北城,他就直奔琉璃厂,这让盘长生更感奇怪。
因是周末,又赶上了庙会,所以大街上十分的热闹,琉璃厂一条街下去古色古香,画栋飞檐、色彩明丽而厚重。盘长生快速地闪进了沈家书局里,一早通过话的书局老板沈笙迎了他进去。
“你把这个放进他袋子里,别让他发现了。”盘长生一再叮嘱。
“我办事你放心吧!”沈笙拍了拍他肩膀匆忙离开。
沈笙来到珍奇坊,招呼道:“陈老板我又串门儿来啦!今天继续跟你讨教讨教。”
“别介,”陈老板笑着从里面出来,沈笙一眼就看见了里面的信之,“你倒是好奇,对修补古书好奇,现在连首饰珍玩都要插一脚,以后我直接下岗得了啊!”
原来陈老板祖上是皇宫里的制首饰和珍奇小玩意的能工巧匠,传到这一代不但会修复一些古代文物,还会镶攒一些小扣子、配件、配饰什么的,生意也就特别的好,很多紧追复古风潮流的太太小姐们也爱让陈师傅帮打造链子什么的。所以盘长生猜出了信之的来意,知道他在追查鸽血红的线索。
但为什么是那一条项链,是盘长生所想不通的,才会让沈笙替他出手。“陈老板在做生意?”沈笙递了一支烟并为他点上。“只是一个客人看点东西,没什么,进来坐吧!”
因为都是一个圈里的,信之自然也认得沈笙,笑着和他打招呼。三人聊了一会,沈笙讨教了些关于镶嵌的技法也就回去了。
“怎样?”盘长生已经开始调试收音供放。一切都在两人的掌握之中,听到了信之和陈老板的聊天。是关于Easun让陈老板加工一个复古扣子的事,由于信之问得巧妙,旁敲侧击,所以陈老板无意泄露了客人的情况也不自知。“原来那项链是唐棠词的。”盘长生弓起两指轻敲几面。沈笙已经安排好人,等信之一出珍奇坊就去抢他的皮包,那他就不会发现放在皮包里的窃听器了。
“你打算怎么处理?”沈笙意定神闲地看着手上的《古画符号》。一个古老的符号跃然纸上,盘长生盯着书看得入神,沈笙一笑,把书推给他。引起盘长生注意的是类似九节杖的符号,“我对古字画不熟悉,你帮看这是什么,真有九节杖?”
“在远古,最早是以画作字、或符号来记叙事情的,所以字的演变和画、符号极为相关,而有些符号更是代表了许多信息,这个符号表示的确实是九节杖。九节杖包含的信息一是,传说中提到的仙人用的手杖,晋?葛洪《神仙传?王遥》有提:‘遥有竹箧……一夜大雨晦暝,遥使钱以九节杖担此箧,将钱出,冒雨而行,遥及弟子衣皆不湿。’可见其神。
“二是,涉及了一个道教教派‘五斗米教’,它是早期道教的重要流派,其教一说,是张陵于东汉顺帝时在四川鹤鸣山创立;一说,五斗米教实际上由张修在东汉灵帝中平元年之前创立于汉中。
“五斗米教又称天师道、正一道、或太平道,太平道者,师持九节杖为符祝,教病人叩头思过,因以符水饮之,请祷之法,作三通,其一:上之天、著山上,其一:埋之地,其一:沉之水,谓之三官手书。靠此法为世人解除痛苦,妙手回春。“五斗米道”具有浓浓的巫术色彩,故又被称为“米巫”。”沈笙把他所知道的一口气说完。
上之天、著山上,埋于地,沉于水,三官手书,盘长生反复念叨似有所悟。沈笙把一早准备好的照片拿出来,“是不是和这些很相符。”
照片上的内容正是两幅画,一幅是‘著山上’的《巧捉花鬼》,和信之遗失的‘上之天’的《临山求道》,两幅画合为一通‘上之天、著山上’。“《返璞归真》正是在水里,与‘沉之水’是为一通。难道《女道士图》就是共四幅画为一系列?!”盘长生只觉为难,因为现在他和信之只有《巧捉花鬼》一幅画。而‘埋于地’的那幅画更是信息全无,不知遗失在了何处。
“如果能从一系列的《女道士图》里找到‘之’字,那就证明两者是一定有联系的。”这次沈笙给出了明确的回答。
因为只剩了陶瓷一人在杭城,盘长生不放心于是连夜坐了飞机赶回杭城。他现在一心要找出所有的女道士图,破解这些谜团,他不喜欢被牵着鼻子走的感觉。
所以对于米青之以整套女道士图换跑兽玉簪的交换提议,他并不理会。沈笙说过,五斗米教又是巫教,不排除会延伸出搞邪术的派系,而其中有一个派系喜欢收集人血。正因这一点,盘长生察觉出了和杭城这几起案子的相连之处。具体的要等沈笙翻查完民间史料才能知道。
他刚回到杭城,李队就有消息,说信之也搭了飞机回来了。
自盘长生离开后,陶瓷一直坐立不安,她开始怀疑她梦见过的事情,那幅画《返璞归真》是真实存在的,但为何她只是梦见?而且一睡醒就什么也没有了!
她一步步地朝着那间卧房走去,天已经黑了,窗外树枝摇曳不停,投下许多斑驳的阴影。她的心里开始打退堂鼓,“别怕,只是去看看而已,就看一眼。”
陶瓷自我安慰着向前走,一阵轻微的笑声无端地传进了耳膜,陶瓷摇了摇头,“一定是风声。”她走上二楼,“噔噔噔”的声音一步步地响起,她不由得放轻了脚步屏住了呼吸。不知为什么,身体、精神不由地感到难受,她把手上的钥匙一条条的抽出来,把每一个房间都打开,空空的房间里窗明几净,什么也没藏,但那种安静让她紧张、害怕。
卧室的门被锁了起来,无论她怎么扭动钥匙都无法打开它,她越来越紧张,也越来越亢奋,头上、脸上,身上全是汗。仿佛有一种执念鼓动着她,她一定要把门开开。“咿——呀”那道门突然自己开了。
“谁在里面?”她的声音是颤抖的,又是“咿——呀”一声,远远看见衣柜门开了,一道白影闪过,她急忙跑至窗前,泛黑的屋外哪有半个人影。寒,一阵一阵地往身上侵来,她的手死死地抓紧了窗棂,生怕一松手,就会软倒在地。
不远处的湖边旋开一圈一圈的涟漪,陶瓷呆呆地看着湖面出神。开着的衣柜传来一股蛊惑人心的香气,很香艳的那种香,仿佛在她的身后站着一个穿着旗袍的高挑的女人。那种感觉如此的强烈,强烈得使她不敢回头,她仿佛已经听见了女人的一声叹息。“我在你左右,一直在你左右……”Easun房间的CD机突然自动开了,唱着幽幽的歌曲,陶瓷再也忍不住跑出了卧房,跑出了客厅,一直跑,一直跑,不知不觉来到了湖边。
湖心里的涟漪圈得越来越急速,中间的水似要分裂开来,水底下似有一只手生生地要把水扭开、撕裂。
陶瓷脸上绽放出不健康的潮红,呼吸越来越急速,身子像着了火一般的热,难受使她失去了一切的理智要往湖心里冲。水漫上了她的小腿,水的冰凉并不能冲淡那股难受。湖心处“汩汩”地冒出水泡,一张苍白的脸慢慢浮出水面。
那是一张诡异无比的脸,眼睛紧紧闭着,而嘴角却掀着古怪的微笑。衣袋上的手机铃声唤醒了陶瓷,尚未来得及接听,身子一滑向水深处摔去,湖水涌进了嘴里,她拼命地滑动双臂,本能地往岸边游。但腿不知被什么绊住了,滑滑腻腻地扣在脚上,无论怎么用力也推不掉,“一直在你左右……”歌声就像那冰凉的水不断地涌进陶瓷的身体,她被拉下了水中,透过朦胧的湖水,她看见一个穿着白色旗袍的女人伸出僵白的手拉住了她。
用尽全力,她才摆脱了那只惨白的手,顾不上喘气,她拼命地往前跑,一直跑,跑出许久,才发现,她迷路了。她的身子很热,很难受,四处都是黑黑的方块东西,她很害怕,慌乱地奔跑,突然被绊倒在地,身磕到了什么,她睁大了眼睛去看,身下躺着的竟是一块墓碑。“啊——”陶瓷尖叫连连,跌撞着向前跑,手上还揪着从刚才的墓碑旁抄起的铁铲。头突然传来一阵痛,抬头一看,一身白旗袍的女人垂着手站在那,脸色惨白,直挺挺地站在那。尸变、冤鬼索命,一切最恐怖的想象都集中起来,眼见它脚没有迈动,身体已经向她逼来,它狂怒的头发一根根地竖着,彰示着它的怨厉。陶瓷胡乱地挥动着双手,空中传来了铁铲撞击骨头的“嚓、嚓、嚓”的声音,就像一个饿鬼在一节节地啃噬着活人的骨头,“嚓、嚓、嚓!”
陶瓷眼白一翻,软倒在地。
头部传来剧痛,呻吟了一声,陶瓷慢慢醒来,她惊恐地睁大了眼睛,此时,她正躺在一个墓坑里,她挣扎着想起来,手心处传来了一片冰冷,好像是上等的缎面料,她低头一看,一身影白横在坑里,四肢是僵白的,脸朝下埋着,黯淡的月光投在白色的旗袍下,泛出一丝丝跳动的影青光泽。
她看得真切,那就是青花瓷系列里的最后一件旗袍《霜林醉》,一瞬间,‘青花咒’这三个字像一道闪电划过她心间。她拼命地奔跑,她要摆脱女鬼,她一定要摆脱它,它出现在水里、在墓坑里,它还要怎样玩弄她才肯罢休。
难道它要一点点地折磨自己?慢慢地玩弄,不让她那么痛快的死去,一定是的,陶瓷疯狂地奔跑,失去了最后一丝理智……
一只冰冷的手扣住了她肩膀,指甲已经扣进了肉里,止不住的痛,“不要——”
“是我!”Easun用力撑住她的身子,她才看清了来人是谁。陶瓷的头发披散着,沾满了泥土、枝叶,身上衣服也撕破了好几道口子,他惊讶地看着她,不知发生了什么事。陶瓷脸色大变,拉了他来到土坑前,那里趴着一个女人,旗袍高叉处,两条惨白的腿诡异地弯曲着,那姿势就像它会马上爬起来……
“怎么办?”陶瓷激动万分,案发现场只有他们两个,根本就是百口莫辩的。“埋了她。”Easun当机立断,开始用那把铲铲土。陶瓷一慌,拉住了他的手,“不,如果被发现我们就说不清了,不如报警吧!”
Easun透过层层枝叶下的月辉看着她,“这里到处都是你的指纹,不处理掉,你会很麻烦。”
她看不出他是什么表情,无力地摇了摇头,“难道连你也不相信我……她不是我杀的,虽然刚才我拿铲拍她,但那时,那时她已经是死了的。”她的话说得颠三倒四,Easun皱紧着眉头,把女人翻转过来,两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死去的女人竟然是陆露。她穿着一身隐白天青色的旗袍,袍身上原本绣了一丛丛摇曳的枫叶,枫叶红微醺,红上点缀的是片片的霜白,精致清雅,而如今却是一簇一簇的红,鲜血染成的红,倒在那愈发的触目惊心。
陆露脸上的五官被铁铲拍歪了,额头上还有伤疤,身上也有几处被铲拍打过的痕迹,她的手紧紧地攥着什么,他用力掰开,是一只只有一半的瓷杯。“小瓷,她遭受到铁铲的拍击时是活的,她身上的淤青证明,她不是死后才遭到的拍打。”
“什么?”陶瓷瞪大了眼睛,她全身都在颤抖,“我没杀她,我真的没杀她。”她低低呜咽,空洞的两眼挤不出半点泪来。
“冷静点,陶瓷!”Easun狠狠地拽住她的肩膀,用力摇撼,“我相信你,但是警察不会信你遇到鬼的,他们只会认定你想脱罪而说出这样的谎话,还会抓你去精神病院看看你是否说谎。”
“那我怎么办?”
“埋了她!”他二话不说,动起手来。“不行,那是我的事,这样做会连累你的。”两人正争持不下,一个也住这一区的路人经过,看到这一幕,大喊着逃命。见Easun一脸凶光要追上去,陶瓷一把拉住了他,“别追了,就算让你追上了,你打算怎样?杀人灭口?”
Easun看了她一眼,无力地垂下了手。两人坐在一边,等着警察的到来。“你真傻,”陶瓷笑他,“原本和你一点事都没有,如今却变成了杀人嫌疑犯。”
“你的事就是我的事。”他低头看着脚下的泥土,风吹过,陶瓷感到一阵阵的寒,他察觉了,马上脱下西装套在她身上。“我们两个真的很有当杀人犯的潜质,”陶瓷干笑,“死了人,我们竟然还能坐在旁边谈笑风生。难怪会遭人陷害!”
不多会警察就来了,李队看着一脸镇静的两人,心里也觉说不出的诡异。按道理被人撞破罪行,肯定是第一时间把路人处理掉,就算让他跑了,他俩也完全可以逃掉。陶瓷简单陈述了自己见到和发生的一切,包括见鬼。
鉴证人员第一时间认出了那半只杯子,做了比对,和洪菱手里握着的拼起来就是一只完整的白底青花粉彩团蝠瓷杯。
法医已经对死者进行了初步检验:死者的死亡时间在晚上七时至九时之间。死者身上头脸瘀痕是生前造成的,是为死前伤痕;而并非如陶瓷说的:是在陆露诈尸时,纠缠拍打所造成的死后伤痕。死者喉头、肺部没有水,所以证实了陆露并非溺水身亡,但究竟是重物拍打致死还是别的原因,要回去进行详细尸检才能知道。一切矛头都直指陶瓷,她只能被带回警局,而Easun由于七至九点这段时间都在应酬,有人证,而后在十点半回到这里,所以嫌疑暂时洗清,只是简单问话。
陶瓷的手提电脑被作为物证取走,里面的密码内容解开,就是一部新小说《青花咒?鬼葬》,里面死去的女主人公是别名,但其身份、社会背景无不与陆露相符合,所以变成了一份重要证据。
押走她时,她轻笑,她的话让李队顿感毛骨悚然,“真的是应了自己写下的诅咒。”
她着了魔一般念叨:“青——花——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