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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小说
小说10:林。
作者:林里 ゝ 林深。(QQ:758150402)
姻缘在很多时候等同巧合,有些人抓住,有些人错过。有些人妄图凭一己之力去弥补。
还有些人,充当过客。
四.
那天的情形始终在脑子里,甘来因此噩梦。
林站在屋子里,表情僵硬而痴迷。他腰上环着一双细长的臂,肩头有几缕黑发,甘来知道那是有人把头埋在林的后背。他看不清她的脸,却知道她是谁。她的声音像某种咒语,震得甘来动弹不得。
“你出现的时候我已经十岁,你以为我该多不谙世事?”
“不管你怎么想,反正我不会嫁人。”
最清晰的是这两句,然后是巴掌声,久别捂着脸跑出来,与惊怔的甘来撞了个满怀。甘来被久别狠狠推开,林闭着眼,脸上的表情只是疲惫。
梦里边久别穿了照片上的婚纱,林穿着西服挽着她,两个人都在笑,耀眼得要将太阳比掉。甘来惊恐得说不出话,林和久别轮番恐吓他叫母亲。
甘来咬破了嘴唇。
五.
久别睡醒的时候甘来已经弄好了早点,瘦肉粥和剪鸡蛋,很迥异的搭配。林以前常常这样煮,久别很爱。
“你总要试着吃外面的东西,这怪癖对你没有好处。”甘来盛了粥放在久别面前,小区的保安已经对他解禁,门锁没换,他随身带着钥匙。
“至少锻炼了我的厨艺。”久别嗫嚅。
甘来转至别处收拾屋子,除了食物,久别对别的倒不挑剔,也没有对待食物一样严谨的洁癖。“爸说下个月你生日还是要回去。”
久别楞了楞,突然转了身看着忙碌的甘来问,“为什么叫他爸?”
“因为他养育我们。”甘来想也不想就答,“脾气闹了三个月,也该够了。”
久别回过身继续喝粥,“你倒是把林甘来做的欣喜。”
甘来忙碌的身影有一瞬的停滞,已经很多年了,他记不得自己最初的名字。“他资助许多孩子,我们不过是他众多孩子里最称心的两个。”
六.
林收养久别是在他三十二岁的时候,那时候久别还不叫久别,但林已经丧妻四年。久别与妻子的三分相似使林赐了她一个奇怪的名字。
有一天夜里,醉酒的林望着胆怯的久别笑了哭哭了笑。然后他说,“林久别,我希望我们不要再久别。”
也不是无心之语,只是对着这个人,不是用心的人。可惜那个年纪的久别还不懂林的“睹人思人”,反而是认识了他的温文痴情。
久别也曾立志要做一个林期望的林久别。
可是爱而不得的忧郁,相见不如怀念的委屈,有太多不合心意在他的宠溺下恣意。
林不该逼她结婚。
感情促使毁灭。
七.
甘来来到这个家的时候久别已经十五岁,正是叛逆的年纪。林以为有个弟弟会好些,何况她生前也想要一个男孩。
只是甘来这个名字,却源于久别的任性。是那几年太患得患失,林总有忙不完的工作。而久别和这个家一样,只是个空壳。但好歹是个华丽的空壳。甘来初到的土气与局促让惊弓的久别支起了尖刺去防备。
久别站在楼梯上居高临下的俯视这个新来者,“是不是有种苦尽甘来的错觉?”
她了然于心的神情,甘来到现在都记得。
可是尖锐如久别,也曾在夜里搂着半醒的甘来哭得一塌糊涂。眼泪和鼻涕,有些落在甘来的头发上,有些 落在甘来的脸上,但大多数都落在他的被子和睡衣。
那一年久别十八岁,甘来十六岁。他们的大多数时间都困在这个富丽堂皇的家,甘来总是平静而冷漠的叫久别姐姐。他知晓她每一个恶习与怪癖,也明了她大多的心事与情绪。
都是寂寞的人,小心谨慎的生存。
八.
久别还是不肯回去,说无关任性,只是到了时间决裂。甘来转述了这一句,而林只是楞了一愣。像某一时刻的甘来。
这一天甘来看见林在客厅里枯站了好久,视线一直停留在那张婚纱照,他的背影愈发孤寂。
甘来静默的旁观这一切,理智又本份。
九.
林病弱,肝癌晚期,甘来一直知道。但直到林断气的前一刻,他的意思仍然是不要告诉久别。甘来顺从答应,这秘密他已经守了两年,再多一时半刻也没有所谓。
丧事由甘来操办,一切从简。以久别深居简出的个性,她应该不会发现。
按林的意思,丧事其实不必办。但甘来看不得林孤寂离去,所以他告知了一些受过林恩泽的人。例如那些孩子。
十.
林的墓地在西山,与他的妻合葬。这是他生前的意思。下葬那一天有很多人,久别立在人群里,穿着邋遢的睡衣,没有化妆,眼睛和头发一样干枯。
甘来有片刻的局促,他竟然觉得怕。这种情绪一直在他心底,但浮上来还是第一次。
久别一直很安静,她站在林的墓前,像林之前站在客厅的照片前。天色一点一点的暗下来,甘来拽着久别的手臂要走。
“放手。”久别平静的开口,头也懒得抬,她的目光一直停留在照片上林的脸。
甘来突然软了下来,他的手劲一点一点消散,这个缓慢的过程不断有过往在他脑子里闪现。他十四岁那一年,林的工作忙到几天也未必能回一次家。久别总是不吃饭,说反胃。后来林在家里请了有厨师资格的保姆。久别看到保姆进厨房那一刻的失望表情一直硌在甘来脑子里,他因此学了一手好厨艺。但久别从那时起再不肯吃现买的任何一样食物,饭店和餐厅也从来不去,她对食物的挑剔只有林下厨才能得到缓解。
甘来一直懂她。只可惜久别看不到他。
他十六岁的时候,林的生日。久别做了一桌子菜却等来一个不回来的电话,那一晚久别跑到甘来的房间耍酒疯。她一直哭,到最后累到睡只有一句不要离开我。
久别没有看到甘来的点头。
像林看不到久别找到好的归宿。
许多事一开始就有征兆,但当事人总是最后才发现。好比这开始结局。
一.
从九月到十一月,久别在家里宅了三个月。不出门,不上网,手机由关机变为停机。三个月的时间,统共才九十一天,日子却蔓延成了一生。
因寂寞与阴暗难耐。
但久别决定从颓废里清醒过来的理由却并不是因此,三个冰箱的食物相继告罄,厨房甚至不再有米。人可以不生活,却无法不吃喝。所以久别妥协,向自己。
大多时候,久别是个精致的人,无论生活还是妆容。三个月不见光的休眠使她看起来像个沧桑的女鬼,为此她不得不反复的在脸上涂抹粉底以及腮红,直到镜子里的人终于有了些许红润气色。
要么消失,要么销hun。
这是久别的一贯作风,也是信条。
二.
出小区见到的第一张脸是甘来,这是意料之中。久别拢了拢围巾,脚步没有停。甘来追上来拉住久别的手臂,力道极大,捏得久别双眉紧蹙。
“放手!”久别简短勒令。
甘来将久别的身子旋了过来,他望着她瞪圆的眼,她的眉她的脸。他松了力道低声喊,“姐姐。”
久别甩臂退了一步,两个人的距离被拉开。年轻的好处在于,有大把时间去拉锯。很多事需要面对,但久别需要歇一歇。眼下最重要的,是重振接下来的生活。
天气冷了许多,久别缴了话费,买了米和时令蔬菜。甘来默默跟在她身后,积极而坚决的充当人力工。
晚饭还是一起吃了,甘来下厨,在久别的屋。除了碰面的两个短语各自都无话,有许多尴尬。久别的习性难以招架,她一直当甘来不敢造次。
三.
回家的时候天色已经晚了,林正在吃饭,餐桌上摆了两个空碗。甘来低着头叫了声“爸”,保姆过来张罗他进屋。
林只是抬头望了一眼甘来,眼睛里有许多疲惫。“你姐姐怎么样?”他这样问,整个人都沧桑了起来。
“还好。今天出门了。”甘来向准备替他盛饭的保姆摆手,“我在姐姐那儿吃过了。”说完径直上楼。
客厅的墙上有林年轻时的结婚照,甘来快速瞟了一眼,久别与照片上穿婚纱的女子越来越像。像到令他产生梦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