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魅儿被他护在怀里,脸颊被血打湿,粘粘绸绸,如铁锈一样的气味。
“你明明可以躲开的,为什么不躲开?”她哽咽着,仰起头望着他,目光复杂。
“如果这样做你能够少恨我一些的话,我又何必躲开……”他没有看她,就如同当初在皇宫里,她失去孩子之后没有看他一眼一样。
原来,这种被忽略的痛,是那么深入骨髓。
“如果我没有认识你多好……”她轻轻苦笑。
月熙闻言,心脏猛得一痛。心神一分,一根长箭顿时没入他的身体,穿透了他的胸口,箭尖从于魅儿的脸颊划过,留下了一道狰狞的血口。
月熙闷哼一声,身形不禁一晃,蓦然单膝跪倒在地,紧绷着下巴,额上冷汗直冒。
“月熙!”见他这副模样,于魅儿心中悲悔交加:“对不起,月熙,对不起……”
月熙虽然脸色惨白,却仍然面无表情,他甚至没有看她一眼,一把将她挥开,恰巧落在皇甫倾怀里。
第一轮箭雨正巧过去,月熙咬着牙,冲着月津大吼:“你若敢再放下令放箭,朕现在就杀了你!”
月津一声命令卡在了嘴边,一张俊脸气成酱紫色。月熙却没有再理他,转而对着众将士道:“没有朕的命令,谁都不准放箭!”
他的这声令下,皇甫轩也立即停止了下令,双方人马再次僵持住,但却形势却更加紧绷。
月熙徒然转身对皇甫倾道:“我不如你,确实不如你。”他缓缓站了起来,俊美如雕塑般的容颜上满是疲倦:“从今往后,我跟你们之间将不再有任何关系,就当……”他望着于魅儿,神情哀伤而不舍:“就当我们从未认识过。你是月华国尊贵的安贤王妃,而我,是宁天国的国君。如果……你恨我,就请忘了我吧!”
他贪恋的眸光紧紧地附在于魅儿身上,仿佛要把她的容颜刻在心底一样。最张,他转身,绝然离去。
他,月熙,是孤寂而高傲的帝王,就让他在自己所爱的女子面前保存最后一分做为君王的尊严,为她再做最后一次牺牲。
哪怕不舍,哪怕深爱。他最终选择放手--胸口的剧烈的痛楚及不上胸腔里万分之一痛,到头来,他依然是那个被她放弃的人。他不知道她究竟有多恨他,才能让她毫不犹豫的向他刺出一剑。然而,这些都不重要了,最终,他还是输了。
输给了她!
于魅儿紧咬着嘴唇,不让自己哭出声。
这个如神般的男子,她负了他!
他要的,她给不起。
她冲着他单薄的背影大声道:“我一定会忘了你的,你也一定要忘了我!月熙,我们从来就没有认识过!从来没有!”
多么残忍的女人呵!
月熙轻轻勾起唇角,一滴透明的液体滑出眼眶,没有落下便已被风干。
遗忘么……
他突然身体一倒,急赶而来的月魄迅速扶住他:“大哥你的伤……”
“无碍!”他轻轻一笑,脸上苍白的没有一丝血色,他强撑着站立起来,挥开月魄的手,再次迈步前进。
金色的阳光再次穿透云层透射出来,照耀在他俊美绝伦的脸上,他的眼神中一片淡漠与空旷。他虚弱的开口:“退军!”
月魄长臂一挥,大喝道:“皇上有旨,全军退兵!”
月熙的身影渐渐淹没在人群里,于魅儿突然全身一软,伏在皇甫倾怀里嚎啕大哭起来。
皇甫倾紧紧的圈着她,亲吻着她柔软的发丝,眼中满是心疼。
他没有失去她,最终没有失去。他是恨月熙的,一直都是。
月熙一直就是横亘在他与于魅儿之间的障碍,如今障碍自动离去,所有的威胁随着月熙的离去烟消云散。他心中欣喜之余,却也为月熙感到悲哀。
如此风华绝代睿智无双的君王,却无法留住自己心爱的人。有时候,权利,地位,一文不值。
他轻吻着她的额头,他庆幸自己在月熙之前进驻了她的心。如若不然,也许今日,他便是那个悲哀之人。
突然,缓缓退去的宁天军中,一人一马冲了出来。
皇甫倾立即警惕的望了过去。
“魅儿!”月魄跳下马,走至于魅儿面前,轻唤了声。
于魅儿抬起头,怔怔地望着他半晌,涩然道:“多谢你帮我,月熙他!”她欲言又止,强笑道:“你有何事?”
月魄望了眼月熙离去的方向,然后看向她,认真而歉疚的道:“你误会他了,那件事情是我命人做的。”
于魅儿惊愕的瞪大眼,眼中雾气翻腾:“你说什么?”
月魄后退半步,深深的对她鞠了一躬:“对不起,那碗药是我给你的,我故意派人假传那是月熙给你的,其实那一切都是我做的,与月熙无关,所以请你不要恨他。”
轰!
于魅儿只觉得整个脑袋霎时像被炸开一般,一片空白,只能呆呆地望着他。
“我想挑拨你们之间的关系,所以才那么做。我不想月熙因为一个女人断送江山,我不想看到我唯一的大哥因为一个女人变得没有自我……”
啪!
他的话还没说完,便被于魅儿使劲的一巴掌把偏了脸,他没有愤怒,淡漠的说道:“如果再让我选择一次,我还是会那么做。对不想,伤害到你!”
他再次道歉,便上马,回头看了她一眼后,驱马离去!
于魅儿深深地吸了几口气,似乎想笑,又似乎想哭,望着宁天军离去的方向,她最终还是哭了出来,哭得毫无声息。
八月,桂华时节。
来势汹汹地月华军如潮水般退出了襄元城。
这场仗打得莫名其妙,退得更是莫名其妙。月华举兵二十万兵临宁天国,原本所有人都以为战事无可避免,两虎相争,必有一伤,方可罢休。然而,任谁也没有料到,月华国来势汹汹,去势更如潮水迅急。
然而没有人去追究这次月华进军宁天国的真正原因。总之,没有战争,才是百姓之望。
经过大半月的行军,皇甫倾一行人才终于回到月华国京城。朝廷之中有不少人斥责皇甫倾视战争如儿戏,视将士们的生死如无物,把将士们拼杀得来的城池说还便还等等等等不利于他的言辞……
诸如此类言论多不胜数,然而,皇帝不理,当事人也不理,到最后,一场单方面的攻击无疾而终不了了之。
但提到皇甫倾带兵的能力,没有人敢嗤笑一声。就连那些号称百战不败自命清高的老将军,都无不闭紧了嘴,专心研究这位安贤王爷的作战的手段。
月取城池如探囊取物,轻而易取。若不是众人都知道宁天国并非不堪一击之国,哪里会相信有人能在一月之内连取两座大城!
然而,这些,我们的当事人,皇甫倾大爷,却无暇理会。回京之后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让人准备包袱,说是要归隐山林,从此不问世事。
他向来是个雷厉风行的人,不到三天,他便与他的王妃消失的无影无踪。没有人知道他们去了哪里……
冬去春来,花开花落。
又是一个绵延寒冬。
一个深幽的山林中,传来一声暴怒的吼声,吼声震天动地,如龙吟如狮吼,震慑了从林中没有迁徙的鸟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