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还是她好朋友呢,怎么也这样说?你不会也嫉妒她?”李扬回了一声。
“我嫉妒她干吗?我这是转述别人的看法,我替她高兴都来不及呢,熬到31岁才嫁人,父母都急出白头发了,挑来挑去挑了这么多年,不就为找一个有钱人吗?容易吗?不像我,急匆匆把自己嫁了,当初连选择一下都没有。”
“怎么没选择?那个牛同学,还有那个马同学,不都被你淘汰了吗?怎么又说没选择?要是后悔,明儿给你自由,我看你哪方面都比周丽倩强多了,嫁个有钱的更容易。”
“还是算了,我就认了命吧,嫁都嫁了,我老公当然是最好的啦,要不然也不能腻到现在吧?”田歌几根手指在他胸脯上弹琴一样敲了两下,哧哧地笑,“别说,周丽倩这家伙,还真有两下子,跟她认识这么多年了,我最近才发现,她那双勾魂眼,特能勾人,一般男人都受不了,不过以前那些男的吧,东一个,西一个,人家也就是跟她玩玩,没想到这次这姓柳的还真动了心,连周丽倩自己都没想到。”
“还不困?”李扬扒开她的手和脚,翻了个身,把后背丢给她。
“浑球蛋,不理你了。”田歌弄个没趣,也把身子翻了过去。
没一会儿她又翻过来,“你肯定有事,告诉我,到底什么事?没事不会这副德行。”
“春风没了。”
“什么?”田歌仿佛没听明白。
“春风出事了,车祸,人没了。”
“老天爷,真的呀?啥时候的事儿?”田歌张大了嘴,眼睛也瞪得圆圆的,接着,她又在极度震惊中,闭上了嘴。脑里又闪出丝缕怪异的念头:怎么搞的,这个日子,本是很吉利的,要不周丽倩也不会把大喜之日定在今天。
怪了,自己的蜜友大喜,李扬的哥们大悲?
李扬又翻过身来,仰躺着,整个人像失去骨头一样,浑身软得像面条。从下午到现在,他也觉得这不是真的,可是,耳边的哭声还在耳边嗡嗡作响,挥之不去。
田歌的身体贴过来,似乎要给他安抚,一声不响紧紧地抱住他。李扬待了一会,又翻身起来,去了卫生间。脸上,全是泪。他用冷水抹了一把,一抬头,看到田歌披着睡衣从身后的镜子里望着他。
“对不起,”她说,“我不知道发生了这样的事,你应该早些告诉我。”
“唉,”李扬长叹一声,“告诉又有什么用?除了带来负面情绪,能挽回这场车祸吗?”
回到床上,李扬疲惫地闭上双眼,却丝毫都没有睡意。
脑子里塞满了魏春风的死和那20万借款的事。
这一天他确实受了打击。魏春风在一场飞来横祸中突然失去了性命,被他借去20万时留下的借据,一夜之间变成一团垃圾……李扬的心口,被一种压抑的悲痛和混乱牢牢地堵着。很想和妻子聊一聊,把堵在心头的乱麻,一五一十掏出来,可在万籁俱寂的夜晚,掏出来又能怎么办?自己松快一点,再去堵她?
理智告诉他,借出钱的事万万不能说。否则,至少这个晚上肯定是过不去了。还有赵文凤,千万不可让她知道。20万,买房计划里的首付款,几个家庭凑起来的,是小事吗?这可是要命的事。李扬不得不以最大的克制力,凭借疲惫和睡眠,掩饰了心里刚刚被炸裂的那个黑洞。
死亡,是桩大事。朋友的死亡,更是一场难以承受的情感劫难。田歌立刻就变得乖巧了。看到李扬翻来覆去无法入睡,她也无法安然入眠。
“来,我给你按两下吧。”
“算了,都几点了,别折腾了,你先睡吧,别管我。”
“你不睡,我能睡得着吗?”
夜已经深了。田歌打开台灯,披着睡衣爬到床头,掀开被子一角,不由分说将李扬一条腿搬过来,以精湛的中医手法,给他按摩腿部及足底穴道,帮着缓解焦虑,助其入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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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万,不是个普通数字,在只靠工薪养家糊口的李扬这里,它绝对是个大数目。它不是他借用工作之便偷偷挪用的公款,也不是悄悄瞒着家人年年月月零积碎攒积累起来的私房小金库。它是他和田歌的全部家庭积蓄,其中还含有田歌母亲的一笔血汗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