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青春文学驱魔人·第一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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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回忆(4)

在这个风景秀丽的小地方是没有必要的装备的,所以他托留守在酒吧里的万里为他购置潜水设备并快递过来,然后安心等待装备到了就可以一探究竟。但他在等待的这些日子也没闲着,一直冒充民俗文化搜集者在查阅县志,四处打听百年左右的民间故事。

这天傍晚,当他终于把各种零散无绪的线索整合成一个脉络清晰的故事,满意地回到旅店里的时候,却发现他的房间有不寻常的事情发生。

门虚掩着,柜子被动过,房间内有陌生的气息,卫生间传来水流的声音。

阮瞻轻轻推开卫生间的门,一个人正俯身在水池上方洗脸,当“它”抬起头来看见镜子有两个人,其中一个是阮瞻阴沉的脸时,吓了一大跳,“啊”的叫了一声。

“我今天才明白什么叫‘人吓人,吓死人’,你走路不出声的吗?”小夏胡乱地把脸上的水擦干,没好气地说。

“你怎么来了?”阮瞻皱皱眉,深感麻烦。

“我不能来吗?”

“你怎么进来的?”

“我跟店主说我是你妹妹。”

“真荣幸!”

“我就比较吃亏了,我比你长得好看好多。”

“算我对不起你。”阮瞻转变问话角度,“你那边没事干了吗?”

“放心,一切顺利。司法精神鉴定的申请很顺利就被批准了,目前正在进行之中。‘那个什么’也没机会能合二为一。”

“所以你来了?”

“谁让你一去不回头。”小夏把责任推给他,“是我请你帮忙的,至少你要给我一点消息,可是你没有任何音讯,我有理由怀疑你被鬼吃了或者没有尽力。所以对于我来找你这件事,虽然你不高兴,可你也要负上一点责任。”

她这么理直气壮,阮瞻根本没话说。

“我知道你嫌我碍手碍脚,可是那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啊!这都什么年代了,你连手机也不预备一部,叫我根本联络不到你。”她不是非要掺和不可,轻轻松松的谁不喜欢,可是这是她的案子,是她执意要救李景明的,而阮瞻只是帮忙。

阮瞻还是不说话。

“你现在心里一定在骂我狡辩是吧?可是律师本来就是——有理要打击得你不能抬头,无理也要搅三分。是你自己认不清形势,惹到我这种人的。”

“随便你吧,出了什么事,吓死别怪我!”

“你不会让我吓死的。”小夏就是吃定他不会放着她不管。

“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就好。走,我带你去订个房间。”

“订什么房间,我就住这里。这里不是有两张床吗?你一个人又用不到,不要浪费了。”

她的回答令阮瞻差点绝望。自从她占据了他在酒吧二楼的房间,他就不得已睡仓库了。他这么热心地帮忙,就是想尽快摆脱掉这种不正常的生活。没想到在千里之外的地方,她还是让他不得安宁。

“要不这样,我帮你出房费,你喜欢哪一间随你挑,不然你去住那家三星级的酒店也行。”

“不行!浪费社会资源是可耻的行为。”

“小姐,请你明白一个事实。”阮瞻疲惫地说,“我是个男人,而且我们也不太熟,你这样贸然和一个陌生男人同一个房间是不是不太妥当。虽然这不是封建时代了,不过你的胆子能不能小一点。”

“正因为胆子小才要和你住一起呀!而且我知道你讨厌我,不会对我有兴趣的。你这个人真不厚道,一定要人家明说。咦,对了,你吃晚饭了吗?”

阮瞻摇头。

“那我请你吃当地很著名的菜吧?我和店主打听过了,离这里不远就有一家百年老字号。”

阮瞻头痛欲裂。

“别那么别扭嘛!我只是想听听这些日子你的调查和你的计划是什么。你也知道这涉及到‘那个’,我胆子小,在人多的地方听来不那么恐怖。走吧走吧,非要人明说你才肯动,真是!”

阮瞻完全投降。他现在头昏脑涨,弄不清楚面前这个人到底是个什么性格。他从没见过这么双重性格的人,明明是老鼠胆,却又好逞强,明明自尊得不行,却又赖皮得可以。

那间百年老店就建在临河的地段上,由于是旅游淡季,店里的客人不多,小夏和阮瞻就选了靠窗的位置,一边吃饭一边说起整件事的前因后果。那是一个悲惨的故事,记录着一段悲惨的人生,可是没有人知道故事的主角还在为祸人间,因为在当地人心目中,这件事太久远了,久远到无从查起、无从感觉,久远到成为了老人们口中的传说,久远到只是一个恐怖的民间故事而已。

一百多年前。叶园。

叶家大小姐叶兰君四平八稳地坐在大堂正中的太师椅上,冷冷地注视着下面两侧坐得满满的族公、族叔们,这些人正吵吵嚷嚷地说着叶家的香火继承问题。常言说:富不过三代。可是她叶家已经富了五代了,现在叶家的家业在她的苦心经营下不但没有衰落,反而更加富贵显赫,盛极一时,成为了这十里八乡的首富。

可是家业虽旺,人丁却不旺,到了她这一代时,她父亲就只有她这一个女儿,他的妻妾们也没能再生出一男半女来。而她呢,花期已过却云英未嫁,如果再这样下去,叶家的香火就要断送在她的手里!这是一项好大的罪名,就算整个叶家都是她的,她也顶不起,那些外表光鲜,但依附着叶家主院才能生存的寄生虫们会啃得她尸骨无存。他们恨不得把叶家瓜分,更恨不得安插自己的人独吞这偌大的家产,所以她不能任他们摆布,她要在他们强塞给她某个过继的儿子前,在他们强拉个男人做她的丈夫前,选择自己的婚姻!

她能干,她精明,她可以养活着这一族的人,但她并不只是个维护家业的当家人,她也是个女人,也要个可心可意的男人来爱她、疼她的!

想到这里,她不禁微笑起来,想起那个几次在集市上看到的书生。那天她在茶楼和人谈一笔生意,他就在楼下的街角卖画。因为有人嘲笑他的画与文字,他与那人发生了争执,即使被人打得头破血流,依然一脸倔强、慷慨陈词!当时她想,她还没见过有谁骂人还能找出这许多典故和道理,也没见过谁傲气到如此地步,因此派人平息了纷争,还给了他银子让他医伤。

“多谢!”她只记得他仰头看着茶楼的竹帘,虽然看不见帘后的她,却道,“可是廉者不饮盗泉之水,志士不受嗟来之食。”

当时她冷笑,觉得这人真是迂腐,让人气恼,活该饿死,可是——也傻得有趣、可爱!

因此她留了心,叫家丁跟着他,打听到他的情况。他叫唐云生,是一个屡试不第的秀才,家中父母双亡,既未娶妻也没有亲戚。他身无长物,脾气倔强,因此得罪了不少人,如今家徒四壁,连个肯接济的人也没有,每天靠上街卖画,为人写书信为生,常常是有了上顿没有下顿。

这不过是一个穷酸秀才普通的故事,却不知怎么牵动了她的心,每天闲下来时都要在脑海里萦萦绕绕地想他几回,或者是因为他皮相生得好,或者是因为平日里见惯了勾心斗角,而他傻里傻气的让她感到新鲜,又或者不知是哪根弦搭错了,反正她每天除了没完没了的生意和这一大家子的烦心事,想他在干什么成为了她唯一廉价的乐趣!

现在她被叶家香火的问题逼得只剩下了一条路,不由得心里打定了主意!

一伸手,她把桌上那只盖碗轻巧地挥到地上,那是上好的景德镇金丝青瓷,一只的价值可以抵得上镇上最繁华地段的店面一个月的租金,可是她连眉毛也没皱一下,只当听响玩。“啪”的一声轻响,在这嘈杂吵嚷的大堂里脆生生地传出,马上让那些披着人皮的狼全部住口,惊愕地看向她。

“别吵了,我头疼。”她轻声说,声音不大可是却让这偌大的房间里每一个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那么大小姐是有定论了?”一个棺材壳子样的老头颤颤巍巍地说。那是她的族叔公,可是看在钱的份上,他对她摆不起架子。

“多谢族里各位长辈的关心,不过兰君已经选定了人,三天后就是吉期,到时候还请各位长辈来喊杯喜酒,祝我叶家香火永续,富贵万年。”

底下一片嗡嗡声,她却只当是苍蝇飞,脸上依旧是那份矜持,可也就是这份气定神闲的矜持,让她看来无比尊贵,让那些遗老遗少不能随意摆布她,还要看她的脸色。

咳嗽声四起,那是要有人说话挑衅的预兆,果然,又一位不知出没出五服的叔公问道:“不知道大小姐看中的是哪一户人家的公子啊?”

“唐云生。”简简单单的三个字出口,她站了起来,一步一步慢慢穿过大堂,回到自己的书房去。

让那些人去打听和猜测吧,没有子嗣继承香烟,她就是罪人,她就没有说话的权利,假如她能解决这件事,叶家还是她做主,包括选择什么样的男人在内。

拿起笔,她写了一封措词委婉的信件,提起了希望唐云生入赘叶家的愿望。她知道身为一个女人主动提起这桩婚事太惊世骇俗了,可她一个女人却继承了这么大的家业,在这个世道已经不同凡响了,还怕再多一件吗?

她知道自己年纪偏大,可是谁不知道她是本省有名的美女和才女,再加上家资丰厚,唐云生怎么会不愿意?!虽然她一眼就看出他性子傲、骨头硬,不过只要她示弱、再以世俗中的流言蜚语相激,还怕他不上她的软勾子吗?

“把这封信给唐云生公子送去,就说我久慕唐公子的诗文和为人,所以不顾世俗礼仪,鸿雁传书,万望公子能够首肯,成就姻缘。”她把书信交给自己最信任的方大管家,“记着,一定要毕恭毕敬,无论他做出什么表态,也要显得尊敬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