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腥玛丽擅于利用镜子制造幻觉,会洞悉并利用人们心里最脆弱的部分,驱魔的人有时也会陷入其中受到伤害,甚至付出生命的代价。这是万里最担心的,因为他知道阮瞻的内心有许多不能触碰的地方。
另外,他从意大利带回了一件圣物,是一个银十字架。
“别小看它,以为只是普通的装饰品,实际上它很有灵性。据说有许多圣人级的人物使用过它,也给它注入过法力,要不是我无比诚恳,又有除魔卫道之心,根本就见不到这种宝物,更不用说借回来了。”
阮瞻轻轻触摸了一下十字架,点点头,“这个我相信,很有保护力。”他能看见上面隐隐散发的温柔光芒,能肯定这的确是一件圣物。
“我本来想借给小夏做防身用,谁让她这回又得罪外国邪灵了呢!可是—在你的计划里,好像你的危险是最大的,也许你拿着圣物会比较有用。”
“不,还是送给小夏,我们三个中她是最弱的一环,可是任务却是最关键的。不过我建议你不要把它放在盒子里,她最近都不敢打开封闭的物体。”他向万里说起礼物盒子里那对会活动的眼珠,“我想这种心理障碍会持续一段时间,不过她已经很不错了,虽然胆子小,但神经却很坚韧,连番惊吓也没让她崩溃。”
万里叹了口气,“她总是遇到这样的事,也许是天意。”
“听说你是个心理医生,怎么说起话来像个和尚!”
“老衲确实是心理医生,并且非常崇尚科学,但信仰还没有确定,也承认灵异事件的存在。”万里开玩笑地说,但随即又想起他们的处境,马上变轻松为担心,“不过话说回来,小夏做诱饵,不会出什么事吧?”
“这就是我选篮球队更衣室作为行动地点的原因。”阮瞻抬头看了看工作中的刘铁,见他虽然已经平静了,却仍然郁郁寡欢,知道情绪的恢复不是一朝一夕的事。“那里只有男生出没,所以没有安排暗哨,有些什么意外的话,不会被注意到。最理想的是那里既不太大也不太小,出门左拐就是大厅,中间没有任何镜子,你们容易迅速离开。另外,那里的镜子都是挂在更衣柜中的,刘铁的更衣柜正好在进门后前排、最靠近通道的一侧,这样我就可以藏在衣柜的侧面,而小夏一打开衣柜就会看到挂在衣柜门上的镜子,这样我离她不会超过一米,完全在我保护的范围内。”这件事他丝毫没有向刘铁泄露,更衣柜的钥匙是偷配的,粘在衣柜顶上,用来消除男更衣室阳气的符咒也是他昨天夜里潜进去后做的,而且会在行动结束后销毁。总之,他希望血腥玛丽的事只是刘铁生命中的一个噩梦,而他的秘密也不会再扩散。
“可是她还是会看到可怕的场景啊!”万里还是有点担心。
“这是唯一的办法了,你该知道有男人在场,血腥玛丽从不出现。可是如果我站在门外,就怕它都游荡了一圈,我还没有发现。幸亏上次小夏和我说要打双打,我才想到这个办法。我们一起进去,然后我会封住我所有的气息和呼吸,再用符咒镇住我的磁场,让血腥玛丽误以为只有小夏一个人。”
“等它出来就由不得它了,是吗?”
“没错。可是这之后,如果那三个女鬼也来插一脚的话,小夏就得由你保护了。”
“没问题,我做护花使者最在行。”万里神秘兮兮地说,“可是你知道为什么男人请不来血腥玛丽吗?”
“别和我说它在容貌上有自卑感。”
“不愧是大法师的脑袋,果然聪明。”万里很夸张地赞叹,“那位驱魔神父对我说,她原本是几百年前一位非常美丽的女巫,使用镜子行使巫术,那镜子也是她的武器。但后来她被以邪恶之罪处以火刑,容貌尽毁。所以总是漂亮的女孩会召唤到它,而且它从不在男人面前现身。”
“猜也猜得到。”
“我担心的是,它能意识到我们这一次是要消灭它,所以不肯出来。”
“首先我要提醒你,我们不是消灭它,那是我无法做到的。”阮瞻对这一点相当肯定,“我们只是先困住它,不让它通过镜子游荡到校园的其他角落藏起来,然后制服它,逼它订立永远不回到这里的新契约,必要时封住它回来的通路,就算再有人请,它也回不到这里。至于它会不会因为怕诱捕而死不出洞——这么说吧,你如果见过它的阴险、傲慢和真正的报复,就不会有这种怀疑。”他想起陶小春的下场,非常生气。
万里拍拍他的肩,“那就干吧,没什么好说的。不过我还是担心,你要动用那个招魂幡来救陶小春,你目前的能力不是不足以驱动它吗?而且它又不像血木剑,遇邪逢魔就会自动有反应!”
“是残裂幡。”阮瞻认真地纠正,“前几天我试过用它拘魂,虽然不大成功,但也不是完全没有反应。因为上次李景明的事,我的能力被释放了一点,所以还是很有机会的。”
“多大的机会?”这个他一定要问清楚,这可是关系到他老朋友的生命!
阮瞻苦笑了一下,“小夏没和你抱怨过这几天我忙得都没时间满足她的好奇心吗?事实上我这几天一直在练习。实话说,我从小到大都没这么用功过。”
从封印力量的那天起,从没想过再使用,可是小夏竟然让他违了誓。
看着阮瞻的无可奈何,万里直想发笑,“这就叫恶人自有恶人磨,完全活该,我不同情!”
“就知道你这混蛋有异性没人性。”阮瞻骂了一句,然后迟疑了好几分钟,还是问出了那个从刚才到现在一直萦绕在心里的问题,“她的手没问题吧?”
“她?你问小夏?”万里明知故问,“还好,假如不做重体力劳动的话,当然疼是免不了的。”
这话让阮瞻有些犹豫,也许明天就去驱魔并不是个好主意。她伤的不是时候,失血泄了她本来就不旺的阳气。而且,她的手臂动一下不是会很疼吗?可是这样拖下去——“或许该去问问她的意见,看明天是不是适合行动。”
“我去问,顺便一起吃个饭。我订了餐,一会儿记得帮我签收。”万里站起来,脸上的疲惫已经遮掩不住,“说不定晚上我会睡在你的房间,我看我恐怕坚持不到回家就会睡倒了。”
“我的房间?你是说仓库?”
万里笑了,“别用这么幽怨的语气,我说了不同情你。”
夜归人酒吧又暂停营业一天。
酒吧开业两年来从没有过的情形,最近却一再出现,这让那些有“特殊愿望”的老主顾有点恼火,一致认为是有“狐狸精”迷惑英俊斯文的老板去幽会了。
其实当天将近午夜的时候,“狐狸精”正相当紧张地坐在阮瞻停泊在校园附近的吉普车里,逼迫自己壮起鼠胆去做可能会丢命的事,最可怕的是,她很可能会死于过度惊吓。
天阴得厉害,九月中少有的闷热预示着风雨将来!
“行动顺序记住了吗?”在黑暗中,凭借远处路灯的微光看到小夏紧张又脆弱的脸,让阮瞻有想要打发她立刻回去的冲动,只可惜他无法这样做。
小夏点点头。“和你一起进去,不要和你说话,假装只有我一个人。等你藏好后,打开第一排的一号更衣柜,看镜子。”她咳了一声,放松有些发抖的声音,“它一出来,或者我特别害怕,就往后退一步,这样就能看到你。然后——我就跑,不回头,到门口找万里。”
“你忘了把这瓶符水泼在它身上,或者从镜子里出来的任何东西上。”阮瞻温柔地轻声说,就怕吓到已经紧张得不得了的小夏。这让同样坐在车后座上的万里极为讶异,他从没见过阮瞻这副样子。“你不用打开瓶盖,因为它遇到邪物会自动迸裂。”阮瞻继续说,“还有,桃木剑要拿好,遇到什么千万别客气,直接砍过去。”
小夏猛点头。阮瞻看着小夏脖子上挂的地藏王菩萨的玉护身符和万里借来的银十字架,稍微安心了一点。
他特制的符水是困住血腥玛丽的关键之物,而那两把桃木剑是他费尽心力赶制的,他和小夏各一把。虽然外形不佳,一眼望去有点像写满了咒语的破木条,但造剑的时候,他把所有能动用的灵力和能炼化的符咒都倾注其上,期望会有更高的法力。特别是小夏那一把。
血木剑是要交给万里的,因为他负责挡住可能会来捣乱的三只女鬼,没有血木剑根本不行。之前虽然他们尽力去化解她们的怨念,但就算张莉想通了,那两个也必不会轻易放过阻止的机会。不过她们怨恨虽深,毕竟也是新鬼,所以只要万里不产生惧意,血木剑遇邪后自然散发的那点能力,就足以对付她们,如果她们执迷不悟地要攻击,就会被斩得灰飞烟灭。
“你不要我再复习一遍我的职责吗?”万里插嘴。阮瞻知道万里是要传达给小夏良好的信息,所以配合地点头。
“我就站在更衣室外三米的地方,这样既不会让血腥玛丽感觉到门外有人,也可以让小夏一出门就会见到我手持血木剑,威风凛凛、一夫当关、万鬼莫开的模样。”他轻松随便的语气让人觉得这一切不过是游戏,确实让小夏放松了一点。
阮瞻看看表,已经午夜十二点,该行动了。他划破中指,转过身来面对小夏,“把伤手给我。”他说,握住她伸过来的柔软的手,在她伤臂上的纱布上画了一个鲜红的血符咒。“如果你觉得黑暗,就把意念集中在纱布上,叫一声我的名字,会感到明亮的。”
“你真笨,一驱魔就要用自己的血。”万里明明是关心阮瞻的,却骂了一句,“这都要怪你平时不修炼,结果每次碰到大哥级的鬼物都要靠血咒提高自身的力量。”
阮瞻不理他。以血腥玛丽的阴险,她也不可能不防备,甚至布下陷阱。小夏身上有护身的东西,自己和万里会拖住凶恶的对手,如果还有什么防不胜防的状况,只要在光明的地方,他相信神经坚韧的小夏会逢凶化吉。小夏没有法力以驱动光明符,所以他只好把用自己的血制成的光明符和她外泄的血气相连,以达到同样的效果。
“喂,你不给我暂时开天目吗?”万里又一次插嘴。“忘不了你。”阮瞻小心翼翼地放下小夏的伤手,“把你肩膀上那个没用的摆设伸过来。”
“你这样攻击一个知识分子,不嫌找错方向了吗?”万里任由阮瞻蘸了符水的手在自己的眉心画着,“话说回来,你确定这样轻轻地乱画一气会有用?”
“拿刀子刻也行!”
“不要,你这是想毁我容。”万里推开阮瞻的手,“你这是用牛的眼泪做的符水吗?我听说在眼皮上抹了牛的眼泪就会看到不该看到的东西。”
“你又从哪里道听途说的?”阮瞻边问边把自己要用的东西挎在腰上,又在小夏额间画上符咒,“就算有这种说法,也不是普通的牛和简单的方法就可以做到的——现在把这个喝了。”他拿出一只矿泉水瓶,里面有些混浊的液体。
“这是什么?看起来很不卫生!”万里挑三拣四,“你不是用这种符水为我们施障眼法吧?”
“要么就喝,要么被人发现后,去向警方解释为什么半夜三更地跑到这里!”他可没有能力再分神做障眼法了,这样最有效也最省力气。
“好吧好吧。”万里不情愿地喝了一口,又递给小夏,“你喝吗?其实并没什么口感。”小夏也喝了一口,接着是阮瞻。
阮瞻又看了一下表,“我们走吧。尽量别走路灯底下,虽然别人看不到我们,但我们还是会有影子的。”
篮球馆的后门,阮瞻施展复杂的法术,封住自己作为活人的一切气息,包括每一个汗毛孔中的热力和人类特有的磁场。篮球馆内,谁也没注意到几只眼珠红得像萤火的纸鹤在夜风中无声无息地跟着他们,就算被关到外面,依旧尽责地绕馆潜行,寻找能看到阮瞻他们的玻璃窗。其中一只就贴在大门上沿的玻璃上,呆呆地看着万里停留在更衣室大门不远处持剑以待,而另两个人则走了进去。
此时,寂静的黑暗之中,阴沉厚重的天空忽然闪过一道张牙舞爪的闪电,照得一整排更衣柜若隐若现,沉默而阴森,接着,一声惊天动地的霹雳响起,狂风大作,倾盆大雨瓢泼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