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才落,那些怨灵就按捺不住地看向欣欣。欣欣见刚才阮瞻连岳小夏的瓷像摔碎了都来不及管,认为他一定再没力气反抗,于是点了点头。它一表示同意,怨灵们立即一窝蜂地冲进了塔里!一楼,那铜钟的罡气还在,它们不愿意久呆,二楼、三楼上,根本没有阮瞻的影子。“这小子跑得真快!”缺了两腿的三叔说着,伸手向上一指,“一定躲在顶层的暗室里!”尽管塔能消失了,怨灵们还是不愿碰地面中心的八卦图形,因此没有穿顶而上,而是从楼梯处争先恐后地急速飘上楼去。直到八楼上,才看到阮瞻在那个八卦图的旁边,疲惫不堪地半躺半坐着。“小子,很厉害嘛,可是你也有今天!”冬子狂妄地叫嚣。
阮瞻不说话,只从身后抽出一块黑得发亮的竹片。“你以这个破竹片子当武器吗?”不知道哪一个怨灵嘲笑地问,这引起了一阵鬼哭狼嚎式的笑声。阮瞻摇摇头,那种悲悯的神色又出现在他苍白的脸上,“上面的我已经安装好了。”
“这小子疯了,说的是什么?”又一个怨灵说。阮瞻看了看欣欣,它是最后一个上来的,此刻正疑虑地看着阮瞻,心中升起一种非常不好的预感。“我给过你机会,两次。”阮瞻边说边指指头顶。顶上,那个八卦已经完整了。
欣欣心里咯噔一下,那不好的预感一瞬间清晰起来,而且马上被无限的绝望和惊恐所代替,“快离开这儿!”它喊的声音都岔了,可已经来不及了。就在怨灵们一愣神的功夫,阮瞻俯下身去,把那个黑竹片准确地安放在地上的八卦图形上,同时轻喃一句,“万里,撤了塔的封印吧!”一瞬间,无形的巨大吸力突然出现,那熟悉的感觉惊得怨灵们四处乱蹿,惊惶失措地不知道要躲去哪里。然而躲藏根本没有任何用处,那绝对的镇力让它们无力反抗,伴随着“嗖嗖”的风声,怨灵们一个个被收回了木架子上属于自己的瓷像里!
“你设计陷害我们!”欣欣凄厉地尖叫,拼命扒住楼栏杆,不肯重新被收回到瓷像里,尽管它的双腿已经被吸力拉得成了一抹红色的烟!和它一样还在挣扎的还有两个怨灵,一个是冬子,一个是那个附过刘红肉身的怨灵。这一切发生的时候,阮瞻还是保持着半躺半坐的姿态,一句话不说,只是冷酷地看着。此刻他却慢慢坐直了身体,随随便便一挥手,也不知他从哪里就祭出一个小小的金属幡,待这个幡大到一定高度后,欣欣等三个怨灵再也无法抵抗,全部被收了进去,幡也重重落在地上!阮瞻看着那个幡抖动了一阵后终于平静下来,长嘘了口气,安心地躺在地上。好险!终于把怨灵重新收回来了!
当时他没有完全修好塔里的风水大阵,剩下八楼的两个八卦图形保持原样,就是为了把这些怨灵吸引进来。假设当时全修好了,塔能强大,怨灵们怎么肯乖乖进塔来。这些怨灵怨念极深,被释放后能量巨大,假如它们分散开并躲藏起来,没人能够治得住,也没有办法一一收回,只会遗留下无数的祸根,只有把它们引回塔里,重新镇起来一途。所以,他一直想办法诱使它们进塔,并且期望万里能够找到龙大师,配合他把残缺的塔能封印,让怨灵们以为塔完全废了,放松警惕,并跑进来追杀他,这样才能成功。他就知道是可以依赖万里的,如果不是他和龙大师在城外的某个地方配合,他也不可能这么顺利骗倒怨灵。它们之间无法用语言形容的默契是致胜的法宝!
不过,所有的战斗都是真实的,只是他伤得并没有那么重而已。为了让那个精明的欣欣相信,他不得不让它伤了自己的右臂,不得不跳入湖中。当他掉进湖里的时候,他的第二步计划就完成了!欣欣趁他掐住她的脉门时偷走了小夏的瓷像,是他故意留的破绽。如果不这样,他怎么能被威胁而落在下风?当然小夏的魂魄已经不在里面了,早已被他放入自己的一粒钮扣里,贴着他心口呆着。他好似打偏了的电火花是通知城外的万里,行动开始了!他印在塔外面的血手印也是一种信息的传递,就连他貌似轻蔑地把手伸入裤袋,也是要拿出提前放在口袋里的符咒!他知道欣欣必会利用湖水中的恶灵,那符咒就是为了给自己设置保护结界的。所以,虽然他因为苦肉计而让自己的右臂受伤,但还是可以在水中祭出符咒来保护自己。
欣欣很会算计,可是她不了解,湖水中的恶灵他知道怎么对付,那是司马南从饿鬼道弄来的,他曾经用这个试图伤害小夏,因此,尽管这些恶灵很厉害,但他早已经有了应对之策。这一切是按照他的计划进行的,只是形势要比他想象中凶险得多。好几次,他都命悬一线,在水底和饿鬼道的恶灵们斗法更是几乎让他丧生水底,好在他赢了,这样才可以实施他的第三步计划。他故意让怨灵们的攻击转移到塔上,让它们误以为塔能的消失是强大的怨力造成的,还在仓皇中摔碎了小夏的瓷像,都来不及看一眼,故意显得狼狈不已、不堪一击。如果不这样,也不能让怨灵完全抛却戒心,不顾一切地冲进塔来!然而这座塔毕竟是才修复的,他怕怨力高深的魂体不能被完全收回,所以还准备了残裂幡来做最后的收尾工作。其实幡一直在他身上,但是他一直不用,就是为了等待最关键的时候。当他计划的第三步也完成,他就算取得了这场灵斗的胜利,接下来就是和司马南的对决了!
“他成功了吗?”万里终究还是有一丝紧张。龙大师指了指沙盘的方向,“先把竹筒拿给我。”万里知道和这些有点高深莫测的人说话不能着急,要顺着他们的节奏,只好先走过去拿起那个小竹筒。这小竹筒颜色碧绿,上面刻满了奇形怪状的图案,大小刚好超过了沙盘中心那只小木塔的体积,刚才他们在得到阮瞻的信号后,就是用竹筒罩上了木塔,与阮瞻里应外合,暂时切断了塔能。“沙盘要收起来吗?”万里见龙大师把竹筒小心翼翼地放在了随身的木匣内,忙问。龙大师摇摇头,“这沙盘和新镇是相对应的,就好像是新镇之心一样,新镇死,沙盘死,新镇生,沙盘生。现在大事已成,它已经没有用了。”他说着欣慰地微笑了一下,“果然是天无绝人之路,机缘巧合之下,自有解决之道。”万里闻言不自禁又向沙盘望去。
他刚才一直盯着它看,早已清楚上面的景观变化,只是因为过分关心阮瞻和小夏的安全,才会想从龙大师嘴里确定阮瞻的胜利,这是一种心理学上的他人肯定行为。此刻听龙大师这么说,终于放下了心。沙盘上,凌乱的街道已经变得干净整洁,碟子里的水重新变混浊为清澈,小木塔更是安安稳稳地立在那里,很明显一切都归于正常了。现在他对龙大师简直佩服得五体投地。龙大师和阮瞻不同,如果说阮瞻是临阵的一员杀将的话,龙大师就好像运筹帷幄、排兵布阵的后方军师。他没有杀戮技巧和体力优势,却布得下那么巧妙的风水大阵,还能制成沙盘这样的新镇之心,这让他感觉非常神奇!从见到龙大师的那一刻起,他就没见他老人家笑过,他还以为这位高人不会笑。可是从他们开始配合阮瞻的行动时起,龙大师便时时地微笑起来,笑容里包含着了然、欣赏、赞同,总之全部是正面的信息。
蓝色电火花在半空闪现之后不久,先是小木塔不再抖动了,龙大师说包围塔的怨气已经消散;又过了好一阵子,水碟里的水开始摇晃,木塔上出现了血腥之气,龙大师说阮瞻在苦斗。当时他老人家的表情比较凝重,好像一直仔细感觉着什么,直到竹筒罩住木塔的时机来临,他才松了一口气;再之后,竹筒开始抖动了,龙大师又吩咐他拿下竹筒,释放塔能。“聪明的小子,这三步走得好啊!”龙大师喃喃自语了一句。
“就是说他赢了!”万里也很高兴,“你为什么就不肯直接告诉我呢?害我不敢确定。”龙大师又微笑了下,向树窝里缩了缩,打开随身携带的那只木匣,把小竹筒放了进去,再慢慢地拿出一副黑色的手套和一只透明的水瓶,然后把那个一直不曾离身的木匣递给了万里。万里一愣,机械地接住。“这个送给你的朋友了。”龙大师说。
“给阿瞻?”
“一些好玩的东西,但愿他会觉得有点意思吧!”龙大师空洞的双眼望着前方,又把水瓶递给万里,“这瓶符水倒在沙盘上。”
“倒在沙盘上?”万里重复了一句,心里有些疑惑。龙大师不是要毁了这个沙盘吧?虽然新镇中的怨灵已经重新镇住,沙盘也已经没有用处了,不过这么神奇的东西,毁了岂不可惜?
“真的要这么做吗?”
“我说过了,这是新镇之心。我当初制造它,就是为了可以在我的石屋里守着新镇中的风水大阵,现在我相信你的朋友会处理好镇里的事。”龙大师顿了一顿,显然也有一丝不舍,“不过,既然它的使命已经完成,就应该毁了它,否则被别有用心的人利用了,就会造成更大的危害。”
“可是——好吧!”万里没有再劝解,转身把符水撒在沙盘上。符水无色无味,可是却像强酸一样,腐蚀得沙盘迅速融化,包括水碟和木塔在内,转眼间就成了一堆普通的沙子,和地面融为一体。龙大师叹了口气,认真地把那副手套戴上。一瞬间,万里突然有些不好的预感。总觉得胜利的喜悦还没有品尝,龙大师就像是要立遗嘱一样。“下一步,我们要怎么办?”他已经彻底当龙大师为自己这一方的人了。
“下一步?”龙大师的嘴角现出一丝苦笑,“下一步,我恐怕帮不了忙了,你们要靠自己才行。”
“那您要去哪里?”
“我要等人,然后回去。”万里想问龙大师回去是回哪里?可还没问出口,龙大师就说,“事情还没有完哪!所以你问我,你的朋友是不是胜利了,我没有回答你。因为他只是赢了一局而已,如果他坚持不下去,有可能把筹码在下一局全输回去,甚至是他的命和所有人的命!”
“您是说——司马南吗?”
“原来他叫司马南。”龙大师喃喃地重复了一句,“灭在这样的手里,我也不冤枉。”
“灭?您是说——”万里有些吃惊,但见龙大师一副笃定的神气,立刻当机立断地道,“那我们赶快离开,趁司马南还没找到这里!”
“该来的躲不过。他找了我好久了,比你找我的时候早得多。”龙大师嘴角露出一丝微笑,神情间有些得意,“可是我隐藏得好,他又没有你聪明,一直找不到我。”
“那岂不是我引他来找到您吗?不行,我不能让您因为我们的事受到牵连,我一定要保护您离开!”万里说着上前去拉龙大师,但他没有拉到龙大师的手臂,却眼见着自己的手从龙大师的身体中穿过,骇得他把下一句话生生哽在喉咙。“您——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