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啊。”万里耸耸肩,“我差点被洪好好性侵犯,她脱得我只剩下一条内裤,啊,还有一双袜子。”他自嘲了一句,然后把他所遭遇的说了一遍。阮瞻叹了口气,“可惜把龙大师这样的人物搭了进去。”
“是啊,那是个误入歧途的好人。只是有的事做错了,就算你马上悔悟,也要付出代价,可是龙大师付出的代价太大了。”万里也有些伤感。
“司马南也是一样的,不过他走得太远了。”阮瞻说着看了看阿百那边。万里这才看到阿百跪坐在不远处,因为她一动不动地诵念祈文,完全不理会外面的事,像一尊石雕一样,不仔细看都不会发现。
“司马南——死了?”万里问。其实他是有预感的,因为他呆在旧镇里时,突然发现全镇有了人气。当时还是半夜,并没有人出来,但这个死了一样的镇子突然就有了活人气,有灯光,有咳嗽声,那时他就知道新镇里的争斗以阮瞻的胜利而告终。于是,他威胁那些打手尽快离开,从他们手中硬抢了一辆最大马力的摩托车,一路赶到了新镇。他想,也许阮瞻需要他的帮助来善后,也许他会需要血木剑。到了这里后,他一直没看到司马南的影子,所以他明白,司马南死了!阮瞻不知道如何回答万里,只好把整件事情全说了一遍,听得万里唏嘘不已。阿百太可怜了,她这一生,什么坏事也没做过,一直保护别人,为别人谋福利,为什么她要得到那样的结果?“你准备怎么办?”他问。
阮瞻沉吟了一下,“加上小夏,这次一共来了十二个人,活下来的只有四个了。小夏、左德、马记者和毛富镇长。这件事要怎么解释,用不着我们,我相信左德和马记者也不会说出这件事,他们自会统一对外的说词,并不需要我们来善后,过不多久,洪清镇只是会多一件疑案而已。而毛富是装疯的,他一定是这件事的主谋之一,如果我们要用龙大师的证据把当年的罪人送上法庭做公正的审判,一定不能漏下他。而且,假如这件事终于能沉冤昭雪,那些怨灵们也会走得安心。虽然基于这个风水大阵,它们是否洗雪沉冤都不妨碍把它们驱逐出阳间,但我希望能够还它们一个公道。”
“你放心,龙大师给我的证据能让那些混蛋枪毙一百回。”万里愤慨地说。
“那就好。大概这就叫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吧!”阮瞻想起阿百,心里又是一绞,“至于我们要做的,就是把湖里剩下的那些恶灵灭掉,消除一切我们来过的痕迹,送阿百和洪好好回到她们要去的地方。然后你带小夏回去,我要离开一段时间。”
“养伤?在哪里养都一样了,去咱们市的公安医院吧,那里的护士小姐比较漂亮。”万里故意说笑着,缓解着现场哀伤的气氛。
“皮肉伤,不必修养,自己会好的。”阮瞻摇摇头,犹豫了一下,“是关于我的身世和我父亲的事,我必须调查一下。现在还不能和你说,相信我,不是我不信任你,是你知道得越少越好。”
“什么事这么神秘?”万里皱眉,但见阮瞻一脸坚决,又心事重重的样子,决定在这个时候还是先不问他,以后再慢慢来。“好,就照你说的做。忘了告诉你,龙大师留给你一本书,我看不懂,大概是传授你一些什么吧。留给我的那本册子就是当年的罪证和事情的来龙去脉,我把这些都埋在镇外的树林里了。我们办完这里的事就去把它挖出来,你去办你的事,我就去通过正常的手段把那些罪魁祸首绳之以法!这下小夏有事做了,她可是律师哪,虽然不太合格。”
原来当年的那件惨案再简单不过,完全是愚昧和贪婪造成的。尽管袁镇长和当初主事的人,骨子里的迷信和轻忽法律让他们做出了这么令人发指的事,
其实只不过是霍乱而已!十几年前,一场洪涝灾害袭击了这个偏远贫困、医疗条件相当差的地方,由于卫生防疫工作基本没有做,在六月的霍乱高发期,洪清镇下属的一个叫马莲村的地方暴发了霍乱。初起时因为没有高热,只类似于拉肚子,村民还以为只是喝了不干净的水造成的腹泻而已,都没有在意,直到情况越来越严重,成年人大批死去才恐慌了起来。
村里人愚昧,遇到这种可怕的事没有上报,而是先去找马莲村的女状元、走出大山读了医学院、而后又回到镇医院工作的张欣欣。马莲村地处深山,当年还没有修建盘山公路,几乎是与外界隔绝的,所以当张欣欣带着助手和一些简单的医疗用品赶回村里调查情况的时候,村里大部分人已经因重度脱水而呈现出“霍乱”面容。这让张欣欣很快判断出村里暴发了被我国列为第1类传染病的霍乱。虽然在当今社会霍乱已经不是难以治愈的疾病了,但传染性极高,必须24小时内报告卫生部。于是她要助手立即回到镇里上报,而她则留下为已经感染的亲朋做简单的治疗。欣欣当时和已婚的袁镇长保持着暖昧的恋爱关系,她以为有学识、不迷信且为人正直的袁镇长一定会按照规定上报疫情,建立起预警机制,从而使村里人得救的。因为在她看来,目前村里大部分的人受到了传染,但却还在可以治愈的范围之内。她坚信,和她秘密热恋的那个男人,那个她全身心爱着、崇拜着、信赖着的男人一定会救民于水火的。
然而她等来的是全副防疫装备的袁镇长和他的十几名嫡系手下,他们在安抚了病人的情绪,并套走了村长三叔家祖传的、关于烧窑的工艺后,竟然一把火烧了马莲村。当时全村人病得起不了床,没有能力逃离这场催命的大火,而有能力逃离的部分没被传染的小孩子也被围在村口的人强行推回到火堆中。至于欣欣,她是被她的心上人亲手绑在了门上,看着他无情地远去,在他面前被烧成焦尸。她死也不会知道,袁镇长觊觎那制窑的秘方好久,这场霍乱正是给他的机会,他威胁三叔交出秘方而后烧死全村人,绝了后患。他当然明白霍乱在当今的医疗水平下不再是绝症,可是他想依靠那秘方获得巨大的财富,想赢得良好口碑,还要安抚这个地方所有人的心。
在当地霍乱被称为零二,传说是因为得罪了瘟神爷而被降下的天灾,这种病菌无论如何也杀不死,除非一把火烧掉所有的人、所有的房子和所在病人用过的东西。而且谁也不能提起这件事,否则灾病就会降临到说话者的头上。于是,张欣欣和她的村人不得不牺牲,被这种野蛮和残忍的方式消灭掉,只为了不去危害其他人,而那种危害却并不存在,只为了一个人隐密而龌龊的念头,他们不分男女老幼,就这样被戕害了!多么的无辜,多么的冤枉,叫他们怎么能不怨气冲天!所以这件事后没多久,袁镇长等一行十几人开始家宅不宁,迫不得已,他请出了自己的叔叔,袁龙大师。
龙大师开始时非常震怒,甚至想扭送自己唯一的侄子绳之以法。可是他终究没能摆脱亲情的羁绊和袁镇长的苦求和所谓悔意,指导这些人把根本没有掩埋过的焦尸制成了砖瓦,建成房子,让它们不能离开此地,然后他再用风水大阵困住它们。做完这一切,龙大师就死了,但袁镇长按他死前的吩咐把他葬在深山中的一块地势绝佳之地,让他十几年来一直守着风水大阵,并且试图超度亡灵!而另一方面,这桩惨案就在当地人的迷信和有权势的官员的上下齐心瞒报下,渐渐被漠视和淡忘。
直到今天,在大白的真相面前,在龙大师事无巨细、确凿充分的证据面前,这些披着道德外衣的恶魔都会受到法律的制裁,包括幸存的毛富在内。而这里的怨气将烟消云散,故事也将被有心人抹去痕迹。
天快亮了,万里指指一直被阮瞻抱在怀里的小夏,“快把这死丫头弄醒。我去和阿百告别一下,唉,这么好的女人,世上绝无仅有的,竟然因为爱错了一个男人就那么惨!”他长叹了口气。
万里的话让阮瞻心里一凉,低头看看小夏可爱的脸庞,轻轻抚着,感觉到她正慢慢醒来,突然心生不舍。他已经爱她爱得刻骨铭心,却不得不生生把这种爱情从自己心中撕裂,他多么希望可以和她天长地久,可是却知道他们这样依偎在一起的时光只能以秒来计算了。她不知道这所有的事更好,反正他就是想让她忘记的。他记得当时他们第一次合作时,小夏见他操纵看守所警察的记忆,曾经让他发誓,永远不会这么对待她,他发誓了,可惜今天他要违背誓言。
因为当初他没想过会那么深地爱上她,没想过会和她有那么温柔的牵扯。他有一个逢三之难,会发生在他三十三岁那年的三月三日,那也是他的生日。父亲和司马南都说他无法渡过这个死劫,也就是说他将很快死去,没有能力给她幸福。这件事他从小就知道,一直压在心里,直到万里了解到实情后才有人和他分享这个死亡的秘密,不能爱她,就是因为这个不得已的苦衷。他本不该去招惹她的,是受伤后的软弱、是因为身处这迷城之中、是对她过分的担心,还有相见时无法抑制的激情,让他什么也顾不得了!他吻了她,让她和他彼此间的爱都毫无保留地迸发出来,而如果放任这种感情发展下去,她要面对的就只有伤心和绝望,那绝不是他想看到的。所以,他必须让她忘记,忘记这里发生的一切,忘记他们的爱情,忘记曾经他那么热烈地对待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