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信他们吧!”阮父突然插嘴,“这几个孩子,说到就会做到。按常理,你还有五期,在这段时间,你就好好陪着孩子吧!之后阴阳相隔,于已于人不利,不见也罢。听我一句劝,你现在这样已是非不分,不要因一时不舍而误了孩子!”他这话中有着无奈的慈悲,还有些一语双关,让每个听到这番话的人都在心里系下了一个结,不知道要如何解开,而他说完这句话却突然向后退了几步,没身入墙,之后就不见了,和来时一样突然,整个黑楼内就听到他“踢哒踢哒”的脚步声,让万里想起了小时候他给小镇带来一方安宁的事情。“阿瞻,你快追啊,你不想解开你心中的疑问吗?”包大同见阮瞻不动,急得叫了一声。
阮瞻摇摇头。已经追不上了,他太了解父亲的法力了。父亲存心要走,要把这个谜保守下去,怎么会让他追得上呢!他拼了命去追,也不过是白废力气罢
了。再说,假如他想解谜,他自己也能做到,并不需要别人直接告诉他答案!他有种感觉,他们父子还有相见时。可是他感觉不出,那是在他逢三之难前,还是逢三之难后。
“轰隆!”沉闷许久的天空响起了响亮的雷声,已经下了一阵的毛毛细雨片刻变成倾盆大雨,直洒到站在这片拆迁区的几个人身上。小夏凝望着阮瞻的侧脸,见他虽然不说话,却盯着父亲离开的方向,脸上满是水痕,也不知道是雨水还是泪水!
小童的魂伤得极为厉害,几乎像个死物,任道法正宗的包大同和天赋异禀的阮瞻同时施法也无法挽救。
“怎么办?求你们救救我的孩子!”吕妍一直哀哭,“把我的魂拿去,救他!救他!”此时已经是第二天晚上,所有的人都呆在酒吧楼上包大同的房间,阮瞻改变了一些阵法,让吕妍和张子新可以安然无恙地在这里停留。
“你先别急,他们一定会有办法的。”小夏劝了一句,嘴里虽然这么说,可眼睛却担忧地看着躺在床上的小童,除了这个无辜的孩子外,其他人都围床而站。吕妍和张子新站在一侧,他和万里站在一侧,包大同坐在床上以手掌按住小童的头顶,阮瞻则站在床尾,双手各伸两指直抵小童的脚心。
但见包大同满头大汗,而阮瞻则脸色苍白得没有血色一样,如果不是他的意志极其顽强,肯定要倒下了。小夏知道他自从为包大同疗伤以来,身体就一直在没有恢复的情况下强撑,不仅没有一点休整的时间,还要绞尽脑汁地设计诱敌的计划,最后还要直接参与连番恶斗,更不用说因为知道了自己身世的秘密和遇到父亲后所遭受的心理打击了。现在他仿佛一座摇摇欲坠的楼一样,随时会倒塌,却逼迫自己保持冷静如恒的状态,让小夏看来很心疼。她知道他有多累,也知道他心里有多么难受!她向阮瞻蹭了几步,小心地伸出手碰了碰他的手,感觉他抖了一下,反手握了她的手一下,修长有力的手指在她的手指上缠绵流连,然后又放开了。
“你还有建议吗?”他对包大同说,后者正看着他。
“你来一下。”包大同双眼亮晶晶的,从床上跳下来,安慰地看了一眼吕妍,拉着阮瞻到小夏的房间里去。
“什么事这么神秘?”阮瞻皱了皱眉头。
“你也知道,我们刚才探测小童的先天之魂的时候,他的魂已经被压制得没有一丝灵气了,和死物没有区别,以前有那对妖童牵扯着还好,现在他的魂——在慢慢死去,或者说已经半死了。”
“怎么样呢?”
“别说我们这点法力,就算是我老爹和你老——和伯父联手,也救不了小童的,他的魂一死,肉身也保不住!”
“除非……”阮瞻知道包大同的话肯定有下文,引导他往下说。
“除非——找来段锦。”包大同眼神闪闪,显然为自己想的主意感到得意,但又怕阮瞻不同意,有些担心。
“段锦?”阮瞻是有些意外。
“是啊。自从当年那件事后,你们一直没见过她,可是我却经常会被我老爹派去看她自修的进境,现在她已经可以白天出没了,只要没有很强烈的日光,而且心境也平和了许多。你知道,她生前就是有道术的人,后来苦修了那么多年,非常不同凡响。”
“说重点。”阮瞻催促。他在斗关正时还在那蔓的山林中和段锦合作过,不过好像包大同并不知道。
“段锦之所以成魂后还苦修就是为了她自己的孩子。虽然慈母多败儿,她的孩子终于成了个祸害,可是她对养育鬼童这件事上是很有心得的。小童虽然和她的孩子的情况不一样,可是也颇多相同之处,我想她大概会比我们有把握救回小童。你说呢?”
阮瞻沉吟了片刻,“可是以小童的状况而言,不是一朝一夕可以完全恢复的,那样就需要长期和段锦呆在一起,那样也没问题吗?”
“所以我刚才说段锦现在可以白天出没,就是说她在世人眼中的形体虽然还是幻化而成,但她的阴气已经很少了。而且,她一直住在深山里,借天地的灵气也方便,对小童的恢复是很有利的。”包大同叹了口气,“段锦一直想挽回自己儿子的残魂,哪怕是一丝也好,可是你我都知道那是不可能的,在这方面她真是太痴了,或许你我都不是母亲,永远也不能够了解。”
“你是想——段锦失子,而小童将会失去父母,如果把小童托付给段锦,就会一举两得。”阮瞻了然地看着包大同,“而且她呆在深山里,小童如果一开始就那样生活,也不会觉得害怕,甚至,小童因为受损严重,可以随段锦修炼,不仅能捡回小命,说不定还会有奇遇,是吗?”
“这样不好吗?”
“好,你去找段锦,我来和张子新夫妇谈!”阮瞻斩钉截铁地道。
“都走了,你什么时候走?”事情圆满解决后三天,万里问包大同。他明知道包大同没有一点离开的意思,反而在酒吧中越来越如鱼得水,不仅业务繁忙,人缘也绝佳,甚至有了些喧宾夺主之势。
“我还事业无成呢,怎么会离开‘表哥’?”包大同没半点真诚地说,还是一贯的没皮没脸。忙里偷闲地和万里坐在角落,看阮瞻挂着他那颠倒众生但又疏离冷漠的微笑忙碌着,从容地应对着各色客人。
“他什么时候也能像段锦那样放开怀抱就好了。”包大同微叹了口气。
“这件事你我都无能为力,只有小夏才可以。”万里啜了口酒,“可是他的逢三之难—那是他过不去的坎。”
“难为他。他那么爱小夏,怎么忍心让她难过。不顾一切当然容易,可是心里有牵挂,又怎么能放得开呢?如果是我……”
包大同还没有说完,万里突然咦了一声,想起一件事来,“不对,我才想起来,阿瞻的逢三之难只告诉过我,你怎么看起来好像早知道似的,一点也不惊讶?”
“才发现吗?真是迟钝!就这还当心理医生呀!”包大同逮到机会挖苦万里,有些兴奋,“还说我是神棍,你呢?我顶多是骗钱,但是还可以给顾客心安。你却是全无医学素养,却还要给人治病,简直误人子弟,不,应该是庸医杀人,怪不得人家都说庸医是另类职业杀手呢!”
“我才说一句,招你那么多出来。你只要告诉我,你是早就知道这件事吗?”
“当然!”包大同一副理所当然的神气,“不然你真以为我是打拼事业来的吗?人生就应该简简单单、自自然然,为了点身外物争来抢去,多么失我道之精髓?再说,那多累!”
万里恍然大悟!他原就不相信包大同是为了开拓一番事业才来的,不过他没想过包大同是为了帮助阮瞻才来,还以为他是入世历练,或者是小道士思凡。就没想到的是,包大同竟然直接就承认了!
“你怎么会知道?”
“我偷听来的啊。我不是和你说过吗,阮伯父经常来找我老爹谈天说地,而我特别喜欢偷听。有一次阮伯父说起过这个逢三之难,虽说他觉得阿瞻是避不开这一劫的,但他希望我老爹能帮阿瞻保住小命,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机会,总要做一下尝试。所以我总觉得阿瞻和阮伯父之间一定有很深的误会,或者伯父有很大的苦衷,其实伯父是极其疼爱他这个儿子的,张子新夫妇对小童的爱更让我坚信了这一点,当年阮伯父和我老爹说起阿瞻的事时,种种表现和张子新夫妇是一样的。”
“所以你就私自跑来了?”
“不是私自,是御准。”包大同挠挠头,“当年我还小,虽然听到了逢三之难四个字,但其中的意思却什么也不知道,又因为是偷听来的,也不敢问,后来还以为是什么奇怪的法术,慢慢就淡忘了。前些日子我老爹说要去云游,才详细地告诉我这件事,并让我来帮阿瞻。我这才知道我偷听的事,原来我老爹和阮伯父是知道的,只是没有说破罢了。”
“那要怎么帮?包大叔有妙计吗?”万里忙问。
听到这里,万里还以为大智若愚的包大叔有什么绝佳的解决办法,不禁分外惊喜,哪知道包大同摇了摇头,“这是阿瞻命定的,阮伯父推算过,阿瞻根本是逃不掉的,不过是想尽人事罢了。我老爹也反复推算过无数遍,阿瞻这一年的命运线被极重的黑气笼罩,应无幸理。我来,是要看咱们能不能创造奇迹,硬把阿瞻的命盘拧过来。我老爹不乐观,只是想兑现对老友的诺言,但我倒是觉得可有一为,虽然我到现在也不知道怎么做,但我想,阿瞻能经过那么多以弱胜强之战,这次也不是全无机会。不是有一句话吗——人定胜天!”
万里呆了一呆,因为希望而刚升起的心又沉了下来。但转念又一想,包大同说得也对,不管命运如何,他们都不会坐以待毙。就算阿瞻,表面上安静地面对这一切,真到了关键时刻,以他的个性一定会抗争到天翻地覆。弱者接受命运,勇者挑战命运,强者战胜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