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咒不是最厉害的吗?”包大叔喘着气说,“你打得我吐血,这血可不能浪费哪!”原来他早就画了一张符咒在自己胸前,此刻再以自己的血加持法力。就在这一愣之机,那符咒幻化成了一把血刀,闪着血样光泽,游走到阮天意的肩膀处,把他整条右臂都绞了下来。
阮父仰天惨叫。他虽然是魂体,不会流血,可是有法力的符咒伤到了他的魂身,他会和人类有着一样的痛楚,而且这手臂也再接不回来,大大影响了他的法力。再看那手臂,落在乱石堆里,倾刻间就化为一缕黑气消失无踪,但其中的恶气把地面上的石子都腐蚀成了黑色石粉,连石缝间顽强生长的野草,也瞬间枯萎。阮父大痛之下大怒,带着要把这可恶的老道碎尸万段的怒火,一掌拍出,一团浓烈的黑雾瞬间覆上了包大叔的上半身。而此时,一道透亮的红光在雾气中一穿而过,让黑雾滞了一滞,而后一个倒卷着飞过的风刃,把黑气硬逼了回去。
“包大叔你怎样?”万里跑出来抱起包大叔,跑回到大石后。
“我虽然看起来像马上就要入土了,可是并无大碍。”包大叔咳嗽了几声,“快扶我起来,现在要看阿瞻的了,我能帮的,只到这里了。”万里依着他的吩咐扶他起来。此时的阵中,只剩下那一对父子相对。
“爸,现在跟我打。”阮瞻神色清冷地说,尽管声音听来还有些颤抖,但语气已经十分坚定了。
“果然是车轮战!”阮父不屑地冷哼一声,话还没说完,已经一个掌心雷推了过去,完全是偷袭战略。可是阮瞻既然知道实力相差巨大,怎么能不防备,左手早就拈好了诀法,虽然阮父打得极快,他闪得也狼狈,但一个小范围时间扭曲术,还是让他成功地转移到了空地的西南方向。
阮父呆了一呆,不是因为阮瞻能逃开他的攻击,而是他突然想起这个一步踏到别处的法术他也会,只是因为他是灵力强大的魂体,并不需要罢了。眼前的年青人一定和他是有渊源的,这小子一直说自己是他的儿子,现在看来也许是真的。因为仔细观察一下法术确实和他是同宗同源,连灵力的感觉也一模一样。这让他有些迷惑,觉得心里有什么东西划过。但这念头也不过是一闪即逝罢了。他感觉得到这空地的周围有一个结界,结界外,与他周身之气相合的东西涌动着,却又被什么拦着。他想出去,而那些东西想进来,那么就由他来开天辟地吧!想到这里,他瞬间移形到阮瞻面前,一个风刃劈下。
阮瞻不敢怠慢,连忙又一个时空扭曲术,躲闪到提前设计好的位置。他知道父亲这一派最厉害的法术就是风刃,这种法术不像火手印和掌心雷一样有形有影,可以让人看得出形迹,风刃就好像整合在空气中的利刃,无形无色,速度奇快,当感觉到它吹过来时,再想躲可就来不及了,必须预判。他的风刃只能打到一般水准,却能使这一招从四面八方攻击敌人,父亲那么高的法力,虽因为月食、因为到了成魔的关键时刻而减弱,但打出的风刃绝不能小觑,所以他的时空扭曲术一个接一个地使出来,同时还一手结着结界,保护着自身。这场景看在躲在一边的小夏眼里,内心备受煎熬。“他怎么样?他怎么样?”她眼睛看着场内,双手却扯着万里的手猛摇,小手冰凉,紧张到连呼吸也不顺畅了。
“他在引天意进阵。”包大叔回答了她,声音很虚弱,显然受伤不轻。
小夏不懂什么阵法,阮天意可是懂的。他一路追杀阮瞻,开始时没有注意周围的环境,但两三下后就看到脚下的石头并不规则。这些圆圆的碎石中,混杂着尖石,看质地同是铁头山上的,但似乎被人为地劈开削尖了,尖端向上,石上还画有红色的符咒以及一些奇怪的符号。画符的朱砂不是普通之物,闻起来让他感觉魂魄不稳。另外,这些石头的排列显然也很有心,有些排成圆形,有些摆成古怪的动物,有些根本说不清是什么形状。但有一点是肯定的,这些石子整体上成螺旋状排列,他每追阮瞻一次,就向阵的中心接近了一步。如果以空地中心的那棵死槐为坐标,现在他几乎围着空地转了一圈,距离死槐的直线距离也近了一步。
阮父轻蔑地一笑:“我难道会怕这个阵吗?就算此刻是我魔功大成的关口,能力不及以前又如何?就算我被那老道断去一臂又如何?你照样不是对手!”他说着忽然伸手一劈。没有风声,可是阮瞻可以感觉到利刃划破空气的鸣叫声。他以最快的速度闪身设下结界,可是这次父亲的速度太快了,他只觉得一阵刺痛,整条右臂和右脸颊上从额角到下巴即刻淌下了温热的液体。
“这样才公平,大家右手都不能用。”阮瞻神色不变,左手从腰后抽出血木剑,剑随心意放大,并在父亲下一轮攻击前,一步踏到可以安全躲避风刃的地方去。
阮父静心凝神,果然感觉身后传来极强的压迫感,说明阵已经关闭。想想自己并不认识这些人,以前的事情也不记得了,但他们把他关在一个结界中,出来后先是被天罗地网符所困,现在又封在了阵里。这些事都让他胸中怒火更炽,生了必杀阮瞻之心。如一只苍鹰一样,阮父腾空而起,采取居高临下之势。他离不开这个阵,那小子也一样不能,只要占据了高处,无论那小子扭转到哪里,都在他的攻击范围之内。可是他一掌打出,阮瞻却没有动,左手挥着血木剑,把从四面八方袭来的风刃全部扫落在地面上。阮天意吓了一跳,再次用全力打出一掌,情况还是一样,阮瞻虽然看来有点吃力,但照样拦住了他的攻击。他看了一下自己的手,又抬头看了看已经被遮住大半的月亮,满心疑惑。虽然自己的实力在这一刻会最弱,但那小子怎么会突然变得那么强,几乎是一瞬间的事。
“轮到我打了吧?”地面上,阮瞻突然大叫一声,并随手一记掌心雷打来。自交手以来,两人的招式都是相同的,拼的只是功力而已。所以阮瞻的掌心雷,阮天意并不怕,可是他这次打来的,力量格外强大,虽然阮天意还是以同样的招式相对,却险些被震了下来。而没等他细想,阮瞻的风刃又到了,这一次他再也不能停留在半空中,飘落了下来。“还配做你的儿子吗?”阮瞻半真半假地问,心酸极了,随着话音,火手印也打出。
同样是火手印,但因为阮瞻是人,而阮天意是魂,所以火气是不同的,一为阳火,一为阴火。父亲的阴火他纵然受不了,他的阳火父亲也一样难以承受。现在父亲还没有适应他功力突然增强的状况,同样以火手印相对时,竟然被阳火灭了阴火,还被阳火烫得怪叫连连。阮瞻把这一切看在眼里,没有一分高兴的感觉。打了这半天,他一直在寻找可以不伤父亲的魂魄而驱走他身上恶气的办法,可是他绝望地发现,那是不可能的。就是说,最后父亲的魂魄必须毁掉,才能完全断绝了他成魔的可能。这就好像父亲病重了,很难受,而且不能治愈,要自己的儿子亲手杀掉他一样,父亲再痛苦,儿子也很难下手,就算使父亲得到了解脱,儿子的内心也会留下一辈子无法面对的痛与遗憾。所以,不到万不得已,他不想走到那一步。之所以他的功力突然变强了,除了因为到了月食时分,父亲力量变弱,而他的功力正好最强之外,还因为绝阵外的这个阵法。这个阵法可以让他的功力增加两倍,正是凭借这个,才让他稍占了上风。果然,阳火的灼伤令阮天意变得发狂了,骄傲和强横,还有恶气形成的邪性不允许他受到这样的伤害和侮辱。他大吼一声,身形突然涨大了两倍,像个神话中才会有的巨人一样冲到阮瞻面前。
阮瞻并不慌乱,而且也不动手。他看出父亲突然变大的身体是由体内逼出的黑气形成的幻象,他希望那些恶气全散发出来,那才是最好的动手良机。于是他只是逃避、躲闪,撩拨得父亲越来越气,自己的处境也险象环生。几分钟,却感觉比几年还长。阮瞻拼命躲避之时,偷望了一眼父亲,见他的黑气越来越涨大,似乎全部散出来了,再看月亮,月全食的时刻就要到了。这时,他不能再等,必须出手了,但愿父亲的恶气全部在此,体内没有存着一分,但愿他可以在月亮全部消失前,有时间斩断所有的恶气!一甩手,他把血木剑向父亲掷了过去。血木剑像一条红龙一样穿越过黑气的包围,掉落到父亲身后的地上,抖动个不停。他知道这伤不了父亲,因为他虽然忌惮这宝物,但他身边的恶气太重,会帮他挡掉血木剑以邪制邪之力,他要的只是趁父亲行动一滞的时机,一脚踏到一块不起眼的石头旁,从石后拿出那把水晶刀。
这水晶刀自身也有灵气,为了防止父亲提防,他才把它摆在这里,并布下结界,挡住灵气外泄。此刻他等待的时机终于到了。他手持晶刀向父亲扑了过去,强提起伤口深至入骨的右臂画符,纵身硬闯进那如同粘稠液体一样裹身的黑雾之中。没有招式,没有章法,也顾不得门户大开,随时会被父亲攻击,阮瞻挥刀狂砍。既然这水晶刀凌厉到可以砍断一切,并让砍过的东西永不愈合,那么他就引出父亲身上的恶气,然后把它们全部绞碎,再也不能聚在一起,这样就可以救了父亲,这就是他一直打的主意!阮父显然没料到他这一招,见他疯了一样的在黑气中左冲右突,感到了身体上剧烈的痛苦,好像在接受剐刑,而一刀一刀割下自己肉的人就是眼前这个年青人。他抬起手,想一掌毙了他,可是身上传来的被分裂一样的痛,疼得他连手也抬不起来了。他想躲,可是这小子进入了他散发的恶气,就好像进入了他的身体,无论怎么也甩不脱他!一块一块的,恶气所形成的黑雾轻纱一样地落在地上,但它们没有立即消失,而是萎缩成一个个黑色的小珠子,有生命似的在石子地上滚动不休,而阮瞻根本不管这些,只拼足了一口气,咬紧了牙关,两只眼睛什么也不看,两个耳朵什么也不听,凭着刚猛的力道,和时间比拼着速度,誓要在月全食之前把父亲的恶气全部绞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