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传记单田芳说单田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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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在伪“满洲国”的童年(6)

我那会儿虽然只有七岁,也不知道自己是亡国奴,但心里始终有个疑问,为什么我们中国人得听日本人的话,中国人得挨日本人的打?我从来没看到过中国人打日本人,因此心里十分不平,有一次我们班里五六个被日本人欺负过的同学凑在一起,我们决心要报复一下,非得给这些小鬼子点儿颜色看看。你想想我又挨过日本人的嘴巴又被日本学生踢过一脚,新仇旧恨,怒火中烧。那几位同学在我的率领下制订了一个报复计划:一不能在学校附近下手,二有三个日本学生以上者别下手,最好打那一个人或两个人的。同学们都非常兴奋,我们的接头地点定在放学之后在十间房不见不散。

那时的十间房还是一条土道,土道中央还有一个王八驮石碑,碑文是什么没有兴趣看它,就听大人们说过这石碑是被大水冲来的,后来水撤了石碑就动不了,还有人说原来有一座古庙,由于战争的关系,古庙被毁了,就剩下了这一座石碑,至于是什么年代的事谁也说不清楚。我们就以十间房这个王八驮石碑为集合点。那天我们凑了五个同学,我是小头头,我们事先把书包都藏好,而后躲在石碑的后头。因为当时有许多日本住宅,很多日本学生从这里经过,一开始我们一看就傻了,为什么呢?因为日本学生都是成帮聚伙,多者十来人少者六七人,他们一边走一边说笑,我们不敢下手,等了一拨又一拨,始终没遇上单行的和双行的,大伙难免有点泄气,正当我们要解散的时候,从石碑的对面来了两个日本学生,我一看心中大喜,来了,正是咱们需要的,还不下手更待何时?于是我们五个同学马上奔这两个日本学生冲了过去。那两个日本学生也吓了一跳,一看我们有五六个人,他们也没敢动,站在原地瞪着小黑眼睛盯着我们。我头一个走过去,把其中一个日本学生的帽徽胸徽一把扯掉,日本人的东西制造的就是精细,比我们的帽徽和胸章强多了,我还在他的左肩头打了一拳。其实日本人也不像想象的那么可怕,他们也怕死也怕挨揍,所以他们没敢还手,我的一个同学打了另外一个小鬼子嘴巴,而后把他的书包给摘下来了,进行搜查,说搜查是好听,其实是翻翻里头有什么好东西没有,小日本的文具盒也非常精致,分上下两层还带着喷绘的图案,打开一看里面有五六支日本造的铅笔和两块带香味的橡皮,其他的都是教科书了。我的那个同学也不客气,把文具盒和铅笔都给没收了,又踢了那个小鬼子一脚:“滚!”两个小鬼子沉静了三五秒钟而后转身走了,在离开我们三四十步远的时候还回头看了我们半天,我们按着事先的计划作鸟兽散各奔西东逃之夭夭!我分了支日本铅笔和一块带香味的日本橡皮,回到家里那个痛快劲儿就不用提了。

这件事我没敢跟父母说却跟我两个师姐说了,我还拿出胜利品在她们面前显摆,我大师姐月梅已经十六七岁了,知道的事比我们多得多,她说:“兄弟你可惹了祸了,那些鬼子能善罢甘休吗?回去跟家长一说肯定得找你们,真要把你给逮着,不光你得受罪,连师父师娘也得跟着倒霉。”我听了之后,高兴劲儿一扫而光,随之而来的是害怕,师姐说得太对了,我又恨我自己为什么干这种蠢事,这要叫小鬼子抓住可怎么得了!值得庆幸的是,在此后的一段时间里风平浪静,并没有出现任何风险。尽管如此,我还是整天提心吊胆,把胜利品都塞到煤堆里了,既不敢使用也不敢随身携带。这件事始终没有露馅,日本鬼子虽狠,但在茫茫的人海中上哪儿找我们去,再说我既不是小兵张嘎也不是红孩子,就打过那一次日本人。这偶然出招是很难被发现的。

转眼间寒假到了,有一天父母带着我去一位朋友家串门,此人姓王叫王庭合。当时十分了得。他家是开铁工厂的,家资巨富,王某与俄国人日本人都有交情。因为他是我母亲的粉丝,他爱听书,再三邀请我们到他家做客,碍于情面我们只好去了。他家住在沈阳的一经街,这趟街号称富人街,都是一栋一栋的小独楼。王家更是有气魄,住着一处蒙古包,所谓蒙古包就是一个房顶下面分着十几个房间,院子里有仓库有秋千架还有滑梯;使奴用婢足有十几口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