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人——就是因为这样而渐渐失去了曾经一起玩音乐的伙伴。
所以她现在才会害怕失去梓莹,更怕失去feketerigo。
我实在不忍心看到这样的学姊,尽管如此,我却无能为力——
Livehouse里突然卷起一阵风,我和古河大哥不约而同地回头,只看到雪风推开大门冲了进来,身后的弘志哥等人则扛着包在棉被里的大鼓。
「睿博、学姊!」
雪风一路奔跑进来,哭过的眼睛又红又肿:以喷漆绘制了乐团标志的白衬衫上还留着汗湿的痕迹。
「梓莹、又——又不见了……」
雪风讲到这里就接不下去了。她抓着麦克风脚架,低下头急促地呼着气。当时她明确表露出的忿怒,我一直记得很清楚。梓莹的吉他和雪风的鼓就像一个人的手和脚般完美地同步,又像是巧妙的轮唱般无止境地延续——集训当时的情景如今仍历历在目。
尽管如此,梓莹还是消失了——没有留下任何一句话。
这算什么呢?对梓莹而言,我们到底算什么呢?结果不该是这样的啊!都走到这一步了,怎么能在这种地方结束?
「弘志,真抱歉,害你跟着白跑一趟了。」
看到帮忙把爵士鼓组搬上舞台的弘志哥,学姊隔着雪风这么说道。
「这点小事不算什么啦!倒是你们有没有联络上那个女生啊?」
我和雪风都微微地摇了摇头。今天早上起床后,我不抱任何希望地每隔一个小时打一通电话给梓莹,但却只听到「您拨的电话未开机」、「您拨的电话现在收不到讯号」之类冷冰冰的电子语音。
「东方同志她……现在可能正在赶来这里……的路上。」
学姊以微弱的声音喃喃说道,音量小到几乎要被四周工作人员发出的杂音给吞没。她真的这么相信吗?这个人为什么死不放弃呢?
「为什么要坚持到这个地步呢?」
听到弘志哥的疑问,学姊露出了黄昏般的笑容。
「因为feketerigo是我们四个人的乐团。」
我实在无法直视那样的笑容,只好别开脸,一直看着地板的雪风却缓缓地抬起了头。
就在这时,我看见印在雪风T恤胸前的乐团标志——
「feketerigo」的g上面停着一只小鸟的黑色剪影。
「那是……」
雪风察觉了我的视线后揉了揉眼睛,勉强挤出笑容。
「我、我做了很多件喔。有睿博的……也有梓莹的。」
「……鸟?」
「咦?啊,你说这个?这是学姊设计的。」
那的确是一只鸟的型状。
从头到直直往后伸展的尾翼都是黑色的——只有嘴喙是黄色的。我认识那种鸟,但也只在照片上看过。在这个国度里恐怕一只都找不到,但我却知道那种鸟。为什么?
我转过头望向古学姊,正好和她四目相对。
「我没跟你说过吗?那是匈牙利文啊。『fekete』是『黑』的意思,『rigo』则是『鶫』;合起来就是黑鶫的意思啦!」
我突然无法呼吸。Livehouse里的噪音越来越远,学姊那时候说的话和梓莹当时的表情却在脑海中越来越清晰。
『你喜欢这首歌吗?』
对于学姊的疑问,梓莹点了点头。
Blackbird。学姊并不知道,雪风也不会知道。这首歌里究竟隐含了什么意义,只有我和梓莹明白——梓莹决定的团名、黎明时分被雾气沾湿的垃圾场、将我俩牵系在一起的第一首歌。
feketerigo——
为什么要取这个名字呢?为什么梓莹会和我想到同一个名字?
「——年轻人?」
学姊的声音把我拉回Livehouse里令人呼吸困难的空气中。人的话语声、踩踏水泥地板的声音和呼吸声,铜钹交错的金属声、玻璃杯撞击的声音、麦克风的回授音。周遭纷扰的声音一如我沉入回忆之海以前,但唯有一个声音是刚才没有的。
那就是我的心跳声。
我摸了摸牛仔裤后面口袋里的手机,跑向Livehouse的出入口:侧身钻过只开了一个小缝的门扉,延着又窄又暗的楼梯爬上地面。尽管觉得身后有谁的声音追了过来,却没有时间停下脚步。跑到停车场后,我立刻按下了管家小姐的电话号码。
『……您好,敝姓管家……』
「呃,那个……我是桧川。有一件事……想请教一下。」
冷静点,把话说清楚——我如此提醒自己。
「我想请问一件事。梓莹她……梓莹同学她……」
『请说。』
「——有带着吉他出门吗?」
接下来是约莫两秒钟的沉默。
『请等一下,不要挂电话。我这就去确认。』
我怀着祈祷般的心情等待管家小姐的回覆。如果梓莹带着吉他离开家里——
『抱歉让您久等了。我在小姐房里找不到吉他。找过所有可能的地方都没看到,恐怕是带出门了。』
「好、好的!」
我的回答好像在咳嗽。还连系着——将我们绑在一起的旋律还没有断。我急忙道过谢后正要挂断,管家小姐又说话了。
『还有……』
「咦?」
『我们目前也还在寻找小姐的去向。小姊所持的手机具有GPS功能。』
「那个——是什么功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