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寿山良久无语,最后轻声说:“金虎,他是你爹,去吧。”金虎扭着头:“不去,我不认识他!”杨寿山哄着:“儿子,别犯糊涂,不管怎么说,他都是你亲爹,你不去见他,我再也不理你了。”金虎无奈地说:“好吧。”
麦草领着金虎来到尚铁龙家门口,往门里推儿子:“进屋呀,你爹叫你去呢。”金虎站在门口就是不进去。麦草只好喊:“铁龙,金虎来了,在门口呢。”尚铁龙喊:“儿子,进来呀。”麦草推着儿子:“金虎,你爹叫你呢,进去,叫爹。”金虎还是不肯进门。
尚铁龙走到门口,胳膊夹起孩子,扔到炕上,抱着儿子亲吻,用胡子扎儿子的脸蛋:“儿子,想死爹了!”金虎拒绝他的亲吻。尚铁龙生气,动手打金虎的屁股蛋子,不过和摸几下差不多:“臭儿子,你敢不认老子,你就是走到天边,当了皇帝,我也是你爹,打也打得,骂也骂得!”野性十足的金虎咬了一口尚铁龙的胳膊。尚铁龙真的火了,动手打了儿子。
麦草过来拉扯:“他爹,你干什么!不许打儿子!”金虎趁机挣脱,从桌子上抓过菜刀,举起,怒目盯着尚铁龙。尚铁龙呆呆地看着儿子,摇了摇头:“对不起,儿子,这么些年我在外打仗,你不认识爹,我走的时候你还小。可我是你的亲爹呀,我叫尚铁龙,你叫尚金虎……”金虎还举着刀:“你不是我爹,我爹死了,现在杨叔叔是我爸!”
尚铁龙又数落开了:“儿子,你听我说,爹没死,爹怎么能死呢?你爹是光荣的人民解放军战士。杨寿山是什么东西,你爹的手下败将,他是国民党,知不知道国民党?专门欺负老百姓的。儿子,你是革命军人的后代,怎么能认贼作父呢?”麦草不高兴了:“铁龙,你胡说什么?杨寿山起义有功,他不是敌人!”
尚铁龙继续向儿子灌输:“儿子,爹没胡说。狗到天边吃屎,狼到天边吃肉。你们娘儿俩落到虎口里了,早晚要吃亏的。你不小了,该明白道理了,要提高警惕,警惕杨寿山这狗东西,保护好你娘,听见没有?”金虎不解地看着母亲。尚铁龙一脸真诚:“儿子,爹对不起你们娘儿俩,让你们受苦了。可是爹没办法,爹是为咱穷人打天下,顾了大家顾不了小家,但是爹问心无愧……”他说着说着动起了感情,转过身,没让孩子看见他的眼泪。当他再转过身的时候,儿子已经跑了……
夜已经很深了,麦草放好了被窝,在等待着,杨寿山却抱着行李卷儿走出屋子。麦草困惑地看着他的背影,呆立了一会儿,拿起手电筒走出屋子。她在仓房里找到杨寿山,杨寿山在一个简陋的床铺上放好被窝,正闷头抽烟。麦草在他身旁坐下,两个人一时无语。
中央为支援鞍钢建设,送来一批北大、清华、南开的毕业生,还有几个学钢铁专业的高材生,一分厂和二分厂各分五名。尚铁龙刚来上班,听姜德久说,一分厂厂长杨寿山一早就开着车到车站去抢人了。尚铁龙一听急了,对姜德久喊:“找车去呀!”姜德久也着急:“我早问了,厂里的车都不在家。前几天我看见仓库里有一台准备炼钢用的破装甲车,不知道能不能开。”两人找到那破装甲车,尚铁龙爬上去鼓捣了几下,竟然能开,便开着装甲车直奔火车站。
大学生们下车了,杨寿山有礼貌地问一个大学生:“到鞍钢的吗?”“对呀。”“什么专业的?”“无线电。”杨寿山一笑:“哦,不是分给我们的。”尚铁龙也拦住一个大学生问:“哪个大学的?”“清华的。”“到我们分厂吧,德久,把他先送到咱们的接站车上。”
那边,杨寿山的收获不大;这边,尚铁龙已经满载而归,推着几个戴眼镜的上了装甲车,开着就跑。杨寿山开着车追上来,将车横在装甲车前面,下了车。尚铁龙也下了车:“喂,你们为什么要挡道?让开!”
杨寿山有点着急:“你拉的这五个人都是学机械制造和电气修造专业的,应该归我们分厂,你们抢回去派不上用场。给你们分厂的那五个冶金专业的还没到,还要等些日子。”“我不管那些,先搞到手再说。”尚铁龙说罢,开着装甲车隆隆地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