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虎说:“门儿,还是我走吧。”“大人定下的事儿,咱们小孩改变不了,再说你去我去不是一样吗?”“门儿,无论你走到哪里,无论我们分开的时间多久,我都不会忘记你。”“金虎哥,我也是,永远不会忘记你。”
金虎呜咽着:“门儿,今天发誓,我今生非你不娶!”小门儿流着眼泪颤声道:“金虎哥,我今生也非你不嫁!”两个孩子抱头痛哭。
尚铁龙、杨寿山和麦草扶着自行车在远处望着这一切。杨寿山的眼睛满含热泪。麦草泪流满面:“两个孩子真可怜,他们就不能不走吗?”尚铁龙扭头望着小河不吭声。
第二天要送门儿走,老天忽然下起大雨。但是天留人不留,门儿今天还得走。
尚铁龙、杨寿山和麦草领着金虎、小门儿站在大院里,各人手里打着油纸雨伞。杨寿山叮嘱:“门儿,到那边,要自己照顾好自己。”小门儿低着头:“爸,您放心,我懂。”麦草嘱咐着:“闺女,妈也希望你到那里能过得好,要不妈心里该难受了。”小门儿拉着妈的手:“妈,放心,我会过好的。”
大家把小门儿送到大门口。两个孩子互相望着,眼泪像天上落下来的雨点子。
小门儿瘪一瘪嘴:“金虎哥,你回吧。”金虎咬了咬嘴唇,一句话也不说。小门儿的手颤抖着,雨伞打歪了,雨水和泪水混流而下:“金虎哥,咱俩说的话都揣在各自心里,我死不了,话就忘不了。”金虎替小门儿扶正了雨伞:“门儿,死了我也不能忘。”
小门儿转身对杨寿山:“爸,我走了。”杨寿山把小门儿搂在怀里,眼泪夺眶而出。
尚铁龙看看金虎,牙齿咬动着:“金虎,让门儿留在这,你走吧。”杨寿山甩一把雨水:“这不行。”尚铁龙不语,搂着金虎的肩膀,朝外走去。杨寿山大喊:“都说好的事,不能变!”他带着小门儿就往外走。
尚铁龙没理杨寿山,握了握金虎的手。金虎抽出父亲握着的手,狠狠地盯着父亲,突然猛推了父亲一把!尚铁龙的油纸雨伞掉在地上。他看着儿子笑了笑:“小子,个儿长高了,本事大了,敢推搡老子了。你有这股狠劲儿,要是走正道,将来一定是个人物!”
杨寿山带着小门儿走出幸福大院。金虎跟着走出去,雨鞭无情地抽打在他的身上,瞬间淋湿了他全身。小门儿哭喊:“金虎哥!”金虎蹲到地上,捂着脸哭,脚上的鞋子泡在积水里。
小门儿挣脱杨寿山,朝金虎跑去,她扶起金虎:“金虎哥,你别这样,咱们的事儿没完,你等我。”她转头喊着:“爸爸妈妈,女儿这一去说不上什么时候能回来了,你们要照顾好自己呀。”说完,转身就跑。
金虎喊了声:“门儿。”大步追了上去,溅起浑浊的水花。两人消失在茫茫的雨幕中,只留下如泣如诉的风声和雨声。
一转眼就到了1958年。这是个火红的年代,总路线,大跃进,人民公社,三面红旗红遍神州大地。全国的人热血都沸腾了。报纸上,广播里,人们的言谈中,反复出现着闪闪发光的词语:一天等于二十年,超英赶美,全民大炼钢铁,东风压倒西风,大放卫星上天,深翻土地,大搞水利,全民除“四害”,拔白旗……
厂里召开紧急会议,何经理作动员,号召大家白天在厂里炼钢,晚上和休息日在家里炼钢。凡是公司所在各个街道的院子里都要竖起小高炉,土法上马大炼钢铁!
何经理点尚铁龙的将:“老尚,炼钢你是行家,说说你们的打算。”尚铁龙说:“我坚决拥护上级的决定,我们有信心把产量翻一番。至于土高炉嘛,我从来没见过,土法炼钢没有研究,但这不是问题。我回去就带头在大院竖起小高炉。”
何经理问杨寿山:“老杨,你们呢?”杨寿山灭掉烟蒂:“他在炼钢方面是行家里手,我比不了。我们的目标是百分之五。我们设备严重老化,就那么几匹老马,得好好伺候才能多拉几天套。”
尚铁龙得意了:“老杨,别谦虚,咱们搞回竞赛好不好?”杨寿山摇头:“不行,甘拜下风。”尚铁龙信心十足:“你不应战我就千里走单骑。我在这里和公司立下军令状,完不成任务,我就当着今天与会人的面钻桌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