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心如高裕宁是看得出来冯小怜对于高孝琬的情意的,但是他不说出来,聪明如他,总会游戏机的方法。
“二叔父,父亲生前训练的人如今就交给您了,他们在东郊的树林里等着您前去主持大局。”第一步,他支开了高孝珩。
“五叔父,此次走的匆忙,府中人事都来不及打理,裕宁走后还望五叔父能帮忙照顾府中之人,他们多数都跟了父亲十年有余了,当为他们想好后路才是。”第二步,支开高延宗。
“好,那我二人就先回去了,长恭一路保重啊!”两人拍了拍自家兄弟的肩膀。高裕宁则是满意的微笑了一下,那微笑只是一瞬间,因为他知道,在他走之前他为她创造了一次机会,一次她梦寐以求的机会。
高孝琬只是尴尬的站在原地也不知道说什么才好,送行的队伍现如今只剩下了冯小怜与他,他不知道该把自己放在怎样的位置。
朝阳打在冯小怜娇俏的脸上,更让人觉得有一种遥远的温暖自哪个冬天的荒野传来,那时她跳着舞远远的问:“孝琬哥哥,我跳的好不好看,好不好看,好不好看?”记忆泛起了回声,让高孝琬也觉得心里一阵阵的酸楚。
“三叔父,冯小姐,我们走了,你们也回去吧!”高裕宁又首先发话了。郑子歆紧紧的拥抱了冯小怜,有时候高孝琬是羡慕郑子歆能拥有这样的机会的,她能光明正大的抱着她,而他不行。
在冯小怜的记忆里,那日的朝阳就像火一样在她的面前燃烧着,烧着了她如纸般轻薄的过去。从郑子歆离京那日起,她终于开始完完全全的迈上了成为一代妖妃冯小怜的路。远行的马车渐渐消失在一片向上升起的彤红里,而冯小怜与高孝琬却还在原地望着那条通往远方的路。他们看向同样的方向却都同样的没有看到高裕宁微笑着的脸,高裕宁是内敛的,内敛的就像他的父母亲一样,所以他想要藏起的东西也自然就没有人能够发觉。
“孝琬哥哥,今日我想跟你一道回去。”冯小怜抬起头勇敢的看了高孝琬一眼。她很久没有这样看过他了,不是她不想,只是她不允许自己这样做。
“好啊!”高孝琬也回看了冯小怜一眼,她还是他记忆里那个天真的小姑娘,只不过她朦胧的眼神告诉他,她并不快乐,她在怨命运,在怨时间。
“孝琬哥哥,小怜想与你同乘以一骑,可以吗?”她试探性的问了一句。
“好啊!”他还是简单的这两个字,其实他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所以索性就这两个字吧!好啊,虽然不是山盟海誓不是甜言蜜语但却包含着他对她的提议最深的认同。
她懂得他的意思,便拉了他的衣袖:“孝琬哥哥,今日我们去遛马可好?”她笑起来像倾国的牡丹一样美丽,那种美丽让人不忍拒绝。
“好啊!”还是这两个字,他一次又一次的答应着面前小女孩的要求。好啊,这是他唯一能做的承诺。
“那孝琬哥哥,今日我们一起看夕阳可好?”她更加大声的问道。
“好啊,好啊,好啊!”高孝琬也大声的回答着。
“呵呵,那我们走吧。”她开心的拉起高孝琬的手,向着还在等待他们的那匹马走去。而南行的马车里郑子歆高长恭高裕宁也开心的交谈着,他们好像很久都没有这样轻松的笑过了,但是这样的开心又能维持多久呢,没人知道。
“长恭叔叔是怎么遇见婶娘的?”高裕宁有些怯怯的问高长恭。
“你子歆婶娘是杏花仙子,是长恭叔叔那园子里的杏花仙子,由于杏花仙子觊觎兰陵王的美貌,就被天神打下凡间来陪兰陵王了。”他爱抚的摸了摸高裕宁的脑袋。
“杏花仙子、牡丹仙子?”高裕宁眼前闪过冯小怜的身影,就不禁冒出来这么一个词汇。
“牡丹仙子?”郑子歆听到这么一句就接道。
高裕宁像被人看穿了心事一般,躺进锦被里面不再言语。
“子歆冷吗?”高长恭关切的问道。
“不冷,不是有你在吗!”郑子歆反握紧了高长恭的手。
是啊,不是有他在吗?在高裕宁的记忆里衣莲也曾经跟高孝瑜讲过这样的话,只是那种画面已经遥远的不可触及了。
洛阳,家?不知道那里会不会成为他除邺城之外的第二个家园。他是这样希望的,不过在他的希望里,洛阳不过是个小的不能再小的据点,若是想报父母之仇,他就必须有更远大的抱负。
车子赶到洛阳已是一日半以后,郑中尧早在杏园等候了,等候着他的女儿回家。
“爹爹,如此冷的天,您怎么在这儿等呢,快些进屋吧。”郑子歆与高长恭、高裕宁下了马车便看到已经在风里等候了很久的郑中尧。他看起来似乎比之以前更加的憔悴了,是在为自己的女儿憔悴吧!算算日子这是他最久的一段时间没有看见子歆了。
“邺城来信说,长恭不愿在朝堂上待着,近些日子就与子歆一道回来。爹爹每日都在这杏园守候,等着我的子歆快快回家。”郑中尧有些激动,比之前几个月第一次收到郑子歆的亲笔书信更加的激动,他没想过自己的女儿能够死而复生,更没想到这一生还有再见到她的机会。
“女儿不孝,让爹爹挂记了,今日起,朝堂上的事儿,子歆与长恭再也不问了,只愿在洛阳好好侍奉父亲您。”子歆也红了眼眶,这么些年郑中尧对她的爱丝毫没有变过,纵使他在内心里很清楚的知道,这个郑子歆并非他的女儿。
“天气寒冷,子歆快快进屋吧!”郑中尧忍了忍欲流出的眼泪看着面前这个愈发清亮的女儿。
郑子歆回头看了看高长恭与高裕宁,而后牵着郑中尧的手,走进了这个阔别了一年之久的杏园,虽说在邺城也有这么一座杏园,但是那感觉始终是不一样的。这里的杏树也残了,冬日凋零的枝叶铺在地上给人一种归属的感觉,在她的内心里,她需要这种归属感,永远都需要。那种归属感深深的安慰着她曾经的疼痛,让她觉得只要在这里,她付出的一切就都是值得的。
“快一年了,就算在邺城生活了十几年却还是喜欢这杏园的味道,这里是家,今后我们永远的家。”高长恭看着自己的妻子,看着高裕宁,看着郑中尧,这是多么祥和的一家三代的景象。他希望那些纷纷扰扰的王权之争永远不会再出现在他的生命里,也永远不要再来打扰他们平静的生活,就这样,一直幸福下去。
而在邺城,这种和谐的图景也是存在的。高孝琬带着冯小怜策马狂奔,自打突厥回来他就再没有这样轻松过了,轻松的什么都不用想,只当自己是个平常人一样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