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与郑子歆在一起的幸福的日子就像烟花一样,从他的生命里璀璨的一闪即过,细碎的火星还是灼伤了他,让他在以后的日子里再难相信所谓的信任。高长恭,他永远有让自己冷酷无情的方法,却找不到让自己再次变得温情的门路。苍茫而冰凉的月光打在他满头青丝上,像洒了一层轻霜,他年轻俊逸的脸,再次被月亮印上了一抹失落与憔悴。郑子歆,我要找回你,可我找不回我自己了。
郑子歆好像察觉到了什么似的,也一个人坐在杏园里,那个她曾经弹琴的地方,她记得他们的初次相见,自己只感叹这个男人的绝色,却未曾想到那就是自己未来的夫君,就是兰陵王高长恭。她再拨动了琴弦,她的歌声总是很悲伤,像无论如何都穿越不了重重的迷雾,有时候你根本就听不到她在唱什么,但那声音确是难过的,难过的然人内心忍不住的颤抖。重重的夜幕环绕着她,也环绕着她似有似无的歌声。
“子歆,又在想什么呢?”郑中尧给自己的女儿披了一件厚厚的披风,那动作里充满了慈爱与疼惜。
“这几天心老是跳得厉害,总觉得有什么不好的事情要发生。”郑子歆担忧的抬起头看着自己的父亲,他总是那么疼自己,那种她在现代社会从来不敢奢望的东西。
“子歆有孕在身不要太过操劳,好好休息就是了,其他的交给爹爹来办!”突厥入晋阳的消息已经传来,上面发百里加急来让他提防周朝,但是这个节骨眼儿上他不想让自己的女儿分心,让她好好养胎即可,无论发生什么事情,他会挡在她的前面。
“爹爹有什么事情想要告知女儿吗?”她总是那么敏感,敏感而且感觉很准的类型,她敢确定,自己的父亲有事情瞒着她。她更加知道凭着郑中尧对她的疼爱,若她问他就一定会告知自己。
“没有,子歆只需照料好自己即可,别的事情有爹爹在。”他拍了拍女儿的手转身离去,他曾经也这样跟自己的妻子说过,可是他还是没能保护好那个女人,而如今他要保护好自己的女儿,给自己的妻子一个完好的交代。婉晴,若你知道这些事,请原谅我的自私,就算有一日要用我的性命来救子歆,我也会毫不犹豫。虽然我曾经答应过你一定会好好的陪在女儿的身边,但是你就原谅我的自私吧!我只想她好好活着,只要她活得好,我的生死不重要。
郑中尧的背影让郑子歆觉得有些沉重,仿佛他在心头压了很重很重的东西,但是她有些猜不透自己的父亲,。这么一个英姿勃发的男人,在21世纪是正当壮年,但却甘愿为了自己的母亲婉晴而孤身一人,有时候这种坚定的态度会让郑子歆觉得很动容。高长恭现在应该是恨她的吧!是的,他应该恨她,可是她不想让他恨自己,从来不想,她希望他们可以真诚相待,可以快乐的生活在一起,但是如果因为这样必须让他付出生命的代价,她宁愿放弃他们在一起的机会而自己来面对这艰难的一切。长恭,我只是希望你可以幸福,如若你幸福了,我的伤怀就什么都不是,只要你幸福。
杏花林里雾气渐浓,那屡熟悉的异香再度袭来,郑子歆陷入了重重的幻境,她似乎看到高长恭与阿史那燕都在血战,他们彼此都抱着不是必胜便是必死的心态。她想制止那场战争,却始终没有力气说一句话,那样神秘的女声再度温柔的响起:郑子歆,到他身边去,给他信任,在你们活着的时光。那声音里竟然还夹杂着一丝慈祥。
你是谁?告诉我你是谁?为什么召唤我来?她在杏林里奔跑着,想要找到那个声音,可是却没能找到,因重重的迷雾看不清前路而重重的摔倒在地。高长恭,你在哪里?你怎么不在我身边,我的孩子,我们的孩子!下一秒钟小腹剧烈的疼痛让她失去了意识。
在失去意识的前一秒她想告诉身边的人,一定要保护好自己的孩子,但是她却说不出声,她的世界一片黑暗,那片无边无际的黑暗在她的脑子里疯狂的运转着,让她觉得晕眩,觉得不想睁开眼睛。她很疲惫,从来到这个朝代开始就很疲惫,疲惫的等待,疲惫的追寻,疲惫的离开他的身旁。她不想再如此下去,她不想再睁开眼睛还是看不到他温暖的笑脸,所以她自欺欺人的闭上了眼睛,然后失去了最后的一丝意识。我的孩子,希望你坚强,希望你能够好好的长大,然后跟母亲一起怀有一个美好的念想,望向邺城的方向,企盼着有一天你的父亲,兰陵王高长恭,会来接我们。那时他会告诉我们,他像我们在乎他一样的在乎着我们,他从来没有怪过母亲,他早就原谅了那次善良的欺骗。
她想做一梦,一个关于他们遇见的梦,一个关于他们生死相随的梦,一个关于他们相亲相爱的梦,可是她没有意识,她什么也梦不到。那些她不想失去的,那些她想牢牢记住的都会在未来的某一时刻狠狠的击打着她,让她心痛的无以复加。
高长恭走进他们的新房,用手抚了抚那架郑子歆经常弹的琴,一根琴弦应声而断割破了他的手指。仿佛这一下比在战场上受到的任何伤都让他觉得疼痛,他好像听到郑子歆在呼唤他,可是却听不真切,随即难以置信的摇了摇头。郑子歆,她不会是危险的,她在阿史那燕都的身边,他可以看得出阿史那燕都的确是喜欢郑子歆的,但他从来不认为会有人比自己还在乎郑子歆。
他试着把琴弦接好,却始终未能成功,他把紫竹金镶玉笛与那把断了弦的古琴放在一起便关上房门去了隔壁的房间。记得第一次出战的时候他就是住的那间房,他记得那日郑子歆紧紧的拥抱了他,他记得那****一遍又一遍的在梦里叫自己的名字,他记得自己一夜不眠不休的守在她身旁。那样安静的没有一丝一毫的交流的相守在大家看来总是有几分奢侈的。如今这个冰冷的大院儿里只有他冰冷的心,一记一记沉闷的跳着,若不是这心跳,他也难以确定自己还在生存着。
长夜漫漫,而晋阳的烽火还在继续燃着。郑中尧见郑子歆深夜未归便到杏园去寻,见自己的女儿像凋零的花瓣一样躺在地上,衣裙上已染上了丝丝殷红。随即便把自己的女儿抱上马车急急的往洛阳城内赶去。子歆,你不能有事,你是爹爹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惦念。
敲遍了医馆的门才有一个善良的女医为她诊治:“郑大人,小姐身子本就虚弱,还长途奔波,而且之前又中了毒,毒性属外寒内热,而小姐自幼体寒,加上服了暂时抑制毒性的解药,所以不宜情绪激动。刚才怕是摔了一跤,可辰医术不精,大人恕可辰保不住孩子了。”面前的女孩不过与子歆差不多年纪,他还记得曾经见那法师的时候见过这女孩子几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