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郑子歆疲惫的喊着,声音里透着沉沉的虚弱之气。一旁的郑中尧看上去一脸的疲惫与心痛。
“子歆,你醒了!可吓坏父亲了。”郑中尧坐到床边握着女儿的手。
“父亲,我这是怎么了?”郑子歆担心的流了几滴眼泪,对于小腹的疼痛她不是没有感觉,但是她不愿相信。她的眼神闪烁了起来,她不愿意看任何一个人对她投来同情的目光,因为当这种同情越强烈的时候就说明她失去的越多,而她唯一不想失去的便是自己的孩子。
“子歆,对不起,父亲没能保护好你。”郑中尧痛悔的低下了头,就像曾经失去自己的妻子一样。
可辰从外面进来,手上还端着刚刚煎好的药,她朝郑子歆看了一眼,那个女孩子并没有哭闹,大颗大颗的眼泪从她的眼眶里溢出来,但是她忍住不让自己哭出声来。一个女子的坚强终于被击溃了,但是那些被击溃的坚强却被她强忍着,她不知道她忍的有多辛苦,或者这一刻她的心有多凉。
“姑娘,把药喝了吧!”可辰揪心的看着郑子歆,她的倔强很像一个人,很像那个曾经与自己最亲近的女子。
郑子歆接过药,忍着滴落在药汤中的眼泪一口气把整碗药喝下去,这是她与高长恭唯一的孩子,她不愿意这样的事实从别人的口中说出来。她自己知道,但她宁愿别人不要说,至少她心里能真正好受一点。
“姑娘。”可辰扶了扶起身欲走的郑子歆:“姑娘不可,你身体虚弱,不能行走。”
郑子歆并没有说话,她只是回头看了可辰一眼,那样忧伤的眼神,那样绝望的姿态,在她生活在世上的这些年里,除了之前她的姐姐,她再没有见到过谁有那样的眼神。那时她还年幼,她的姐姐嫁给了一个叫做高洋的男人,随后她的二姐姐也嫁给了那个男人。她的父母念及她还年幼,怕会遭到迫害便把她送往洛阳跟着自己的师傅学医。她永远记得那个后来被大家尊为李皇后的女人那一刻刻骨铭心的破碎,那个美貌无人能及的女人,她的名字叫李祖娥,她会经常扯着她的衣角撒娇,叫她荆儿姐姐。
随即可辰放下了自己悬在半空中的手,她默不作声的跟在郑子歆的身后,随着她慢慢的一直走一直走。在漆黑的夜里郑子歆走在前面颤颤悠悠,后面跟着一脸久远的怀想与震撼的李可辰,还有心痛的无以复加的郑中尧。这个倔强的女孩子,她要走向何方,要怎样才能让她少痛一些,他们都不知道。但其实无论怎样,她心上的那道伤都已经太深了,她失去了深爱的丈夫,失去了自己唯一的安慰,那个还没有机会长大的孩子。她宁愿失去自己的生命。
她一路走回了杏园,寒冬腊月,杏园里树枝都是光秃秃的,满地的落叶更让她觉得这一切似乎都是注定的。就像这些落叶一样无法选择自己的命运。为什么害我不得不离开高长恭,为什么夺去我与他唯一的牵系,你好狠心,好狠心啊!轻声说完这几句话后她又慢慢的走回了自己的房间,躺在温暖的床榻上开始睡觉,她想若是能够睡死在这里也是一件好事。这样她就不必吧面对这么多自己不想面对的事情。
躺在那里的她是静默的,在郑中尧看来此刻的子歆就像曾经因,救高长恭而受伤之后昏倒在床一样,那种像死亡一样的安静让他觉得可怕。子歆,你还是快点好起来吧!无论如何父亲会一直爱你,会一直守在你身边,父亲对你的爱会比任何人对你的爱都多,虽然父亲知道也许有些爱我永远无法替代,但是子歆,你是我的骨肉,你疼,父亲会更疼的。
韩卓与王显无一不把高长恭的阴戾看在眼里,他变得比从前更加果敢,他开始像一个真正的领导者,开始变得像他的外表一样冷血。而这样的征兆是好是坏,大家并不能下定论。
可是与从前区别最大的并不是这些,曾经郑子歆在他身边的时候他是经常微笑着的,也许他自己都不曾察觉自己是那么的享受与那个女人在一起的日子,但是自突厥回来之后他就再也没笑过。战场上的他就像是一道催命符一样,谁与之抗衡将要付出的就是生命的代价,也许正像王显对韩卓讲的一样,郑子歆是他唯一的弱点,只不过这种弱点现在被他体内的某种愤怒与疼痛遮掩了,所以他是不败的。一旦这道防线被突破,他就会一蹶不振。
突厥屡次来犯都没能捞到好处,两边都只是象征性的进行一种试探的战争,他们在试对方的实力与耐力,最终赢得胜利的只能是有实力也更加有耐力的人。没有人喜欢蜻蜓点水式的战争,为这些战事做的准备工作以及所需要的人力物力让他们都精心的打算着,到底以怎样的方式来进行战争才能够稳准狠的把敌人给一举歼灭。几次大小不等的战事的胜利让高长恭的威名在齐国上升了一个层次,那些曾经因为他容貌阴柔而说他妇人之仁的人再也不敢提及那四个字,因为他们清楚的记得边关的公文上面着重强调了高长恭凛凛的大将风范。那些公文无一不是经过高孝珩之手,作为哥哥高孝珩了解自己的弟弟,他更清楚自己弟弟的实力,他还明白这公文应该怎样发才会让高长恭并不顺利的仕途渐渐从突厥之行失败的阴影里走出来。就这样顺理成章的他把自己的弟弟推上了一个人人景仰的位置,他是绝顶聪明的,他更加知道长恭为人低调,这件事会很快风轻云淡的过去,而人们终将再次的把那个响亮的名字深深的刻在心里,高长恭。
齐国各个城池到处都是人们在谈论高长恭与高孝琬的英勇事迹,这样的消息也就通过李可辰这个活的录音机给带到了郑子歆的耳边。由于身子弱郑中尧就叫了李可辰来一直在郑子歆左右贴身给她医治,还好,这女子医术不俗,倒是慢慢的把子歆的身体调理的好了许多。但心上的结她却无法为她打开,她明白解铃还须系铃人这样简单的道理,所以她从来不在她面前问及她的孩子以及相公的事情。因为这样郑子歆反而放松了很多,也就不再对她隐瞒什么。
“我要去晋阳!”李可辰并没有想到郑子歆会提出其晋阳的要求,只是觉得很震惊,到底是怎样强大的爱可以让她到了不顾及自己生死的地步,到底是怎样的一个人竟然值得她如此的用心。
“你不能去!”李可辰毫不犹豫的回绝她,给了她一记绝不可能的眼神。
“为什么?”郑子歆抬头凌厉的看着李可辰,没有人能够阻止我,我说要去就必须去。
“边关纷战,子歆身体虚弱,不宜此行。”本着医者父母心李可辰继续阐述着自己的理由,好不容易才捡回她的命,这才修养了几天就又要折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