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天,林美人和孙美人又被邀请参加舞宴,出乎意料地,我也得到了邀请,但我却以病体不适婉言相拒了,自是又惹得媚蕊好一顿埋怨。
媚蕊劝我,“主子,都过了好几日了,想来宁王殿下已渐渐淡忘了上次的事,如果你还不采取主动,只怕他当真将你全忘了。”
我笑道:“怕只怕,他尚记得,那琥珀玉泼脸之滋味。”
媚蕊闻言便不再出声,只是嘟囔着出去给我端了碗清粥进来。
与其他两位美人相比,我不受宠的消息想来早就传遍了宁王府,送往我这里的饮食虽然他们不敢太过克扣,但却谈不上什么精心炮制了,只是稍能入口而已。媚蕊有些抱歉,道:“主子,要不要我暗中教训他们一下?”
我摇了摇头,将碗里的粥全喝了,才道:“我们应当尽量不引人注目才好……这比我以前吃过的,好太多了。”
媚蕊没有出声,我叫她拿了药过来服下,才感觉手脚稍微热了一点儿。
“你家主子那边可有什么消息?”我拿起台上眉笔,欲给眉尖染上黛色,媚蕊见了,伸手道:“奴婢来吧。”
我一向不擅长这个,虽然恶补了几个月,到底不如她画得好,便将眉笔递给她。她细心地在我的眉尾加了颜色,这才道:“殿下说了,一切均已安排好。”
我点头道:“那就好。”
媚蕊给我描好了眉,拿了台上的银镜给我,“主子看看,怎么样?”
镜子里的脸洁白如雪,光滑润泽,配上如柳娥眉,连我自己看了都忍不住心动。我只微叹一声,赞道:“你的手艺越来越好了,装扮过后,几疑不是真人。”
媚蕊一怔,笑道:“主子说错了,不是主子长得美,任凭奴婢怎么画,却也画不出来的。”
每一次照镜,我几乎都要一阵恍惚,认了良久,才确定镜中之人是自己。揭了脸上药物的那几天,我很不习惯,每天揽镜自照。小七拿了掸子来扫尘,见了,便道:“从来没见自己这么美过吧?”
小七那时说话粗鲁,偶尔用了一个文绉绉的“美”字,让我怔了半天……原来他是在赞我。
屋顶被他一扫,有些尘土便落在了我的鼻端,我将它拭了,感叹道:“就怕对着镜子,尚以为是另外一个人。”
他便叹了一口气,忧郁道:“你可千万别看中了你自己。”
年少之时,我意态疏狂,认定凡是别人可以做的,我皆能做得。草原上有依慕达大会——草原男儿进行赛马、摔跤、骑射比赛,每当此时,也是草原上青年男女互相暧昧的时候。这个时候,小七是最受欢迎的,俊俏的外表,健美的身材,一手绝高的骑射技艺。每一年都惹得无数少女偷偷地把精美的腰带放在他的帐篷外,他从不围在腰上,却老是拿来给我,眉毛一挑,语气轻淡,“喏,拿去玩儿吧。”
我很不服气,因父亲不让我参加大会,便自己偷溜了去参加,果然像小七一样,得到了无数的精美腰带,可也带来无数麻烦。草石部落的公主把我追得像一只狗,一连好多天将我堵在屋内,痛斥我负义薄情。老父气得拿了老大的棒槌差点儿将我的腿敲断,从此以后,忠诚高义的某某生了个负义薄情儿子的人伦惨事便传遍了整个边疆,惹得一些老人见了我爹,眼内总有同情,所以,有时候家里来了客人之后,便是我挨打之际。最后,我也不敢问,这事到底是怎么解决的,成了我生命中许多的谜团之一。
可我现在每一次揽妆照镜,却只是反复提醒自己:花凝昔,你不是别人,仅是花凝昔而已。
花凝昔是一个纤纤弱女。
花凝昔,要仰人鼻息,懂得以色侍人,懂得在夹缝中求得生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