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手掩衣襟,缓缓跪在他脚下,“王爷在边疆之时,射杀过无数的灰狼,可曾记得那浑身白毛的狼王?那狼王当时口衔一位幼女,王爷当年那一箭,射杀的是一头白狼,救的,却是一名幼女的性命。”
他良久没有出声,我悄悄地抬起了头,斜斜地望上去,他没有望我,而是望着窗棂外的那一轮皎洁明月,脸上竟带了些悲意。
门外更鼓敲响,终让他从回忆里醒来,垂头问我:“你就是那名幼女?”
我知道自己已成功在他心底留下痕迹,当年他跃马一箭,本无救人心思,却凑巧落箭救人。他自不会记得那一脸惊慌的幼女满含了倾慕的目光,一直望着他,当他真如天人一般。
原以为他便会就此罢手,谁承想他又逼了上来,将我从地上扯起,揽着我笑道:“这不更好,本王对你终会怜惜一些的。”
心底的恐慌连绵不绝地升起,我原就知道不会轻易说动他,至少也可打消他羞辱我的心思,但未承想,我把托词说尽,也只换得他一方笑谈。
我强忍了不让自己挣扎,垂下眼睫遮了眼底的恐慌,却不由想起,那时小七好不容易抢回了衣服,却一不留神被我暗下黑手扯下了前面遮挡的那片荷叶,满脸的惊慌羞恼。我才明白,我以前的行为,真是作孽啊,作孽!
他的手指终于扯开了我的抹胸,让那一片洁白现于他的眼底,身上尚感觉他手底的温热,我却忍不住憋了两滴泪出来,他笑道:“果真不是你。”
他的手却未停下,在我耳边轻笑道:“说起来,你倒是我府中唯一未被本王宠幸过的呢。”
我心中一慌,脚便支撑不了身体,几乎软倒,却被他稳稳地扶住了,我触怒了他的尊严,他怎么会轻易放过?
我悄悄地伸手入袖袋,捏了那颗药出来。
他见我满脸的惊慌,身躯颤抖,没有进一步动作,松开了我,有些意兴阑珊地道:“如此美人,可没什么意趣。”
我忙将身上衣衫拉好,抖着手系好腰带,却听门外传来禀报的声音,“王爷,查出来了。”
他向前走了几步,欲走出门去,回过头望了我一眼,忽然转身向我走来,薄底云靴在木质地板上敲出嚯嚯的声音,吓得我往后退了好几步。眼见他宽大的手掌伸上前来,温热的手指扫过我脖间裸露的肌肤,却是把我的衣领往里拉了拉,并将衣带扣襻系紧了,估计一寸肌肤都看不到了,这才转过身,大步向门前走去,拉开了门,道:“是谁?”
从他身体遮挡之处往外望去,见林美人衣衫凌乱,被两个健妇押着,抖着身子站在夜风之中。
那侍卫道:“禀王爷,是林美人,她会武技,胸前更是有一大块红印。”
林美人在两名健妇手里挣扎,大声道:“王爷,冤枉啊,不是我……”
我见她望向我,眼波颤颤之中,张口欲说,我便缓缓地站起身来,向她浅浅一笑,拿过桌上一方雪白的锦帕,手指抚过那锦帕的云博绣纹,那针尖纤细之处,状似寒地之花的白毫。
林美人声音反复,终不敢说什么,只是反复道:“王爷,冤枉,妾身冤枉……”
宁王冷冷地道:“冤不冤枉,总得本王查个明白再说。”
他或许能恢复几分以前的性情,或许不再草菅人命,或许真会查个明白,可等他查清楚林美人身上并非拳伤之际,恐怕已过去好几日了,那么,在药物的帮助之下,那时媚蕊身上的伤或许已经好了。
林美人终被两名健妇拖走,整个院内,便只剩我房里的两名侍女并媚蕊未被察探。当他们走后,媚蕊出来,只道:“主子,奴婢定不负你!”
我只是淡淡地道:“不必如此,我们不过各为其命而已。”
谈什么负与不负?多年相睦与共的伙伴尚会背叛,何况萍水相逢的两人。多年之前,我便瞧得清楚,看得明白,人世间的道义,在某些人的眼里,不过是用来装潢的饰品而已。
两三日之后,林美人果然毫发未伤地被放了回来,据闻因查清林美人胸前并非拳伤,宁王更是赏了不少裙钗衣物以示安慰。林美人因祸得福,成为孙美人之后宁王榻上召得最勤之人。让我略有些奇怪的是,以往美人侍寝,自是由府内的侍人抬了,送往宁王的寝室,可林美人受宠却是不同,每每都是宁王亲自驾临,闹得动静极大。他若来了,我们这些住在同一院子里的,自然得前去拜见。如此我便有些烦不胜烦,加上临近秋末,冬日将至,体内的寒症更是发作得厉害,每一次拜见,都要多吃药丸以抵挡寒症,才能挨下去,不让宁王瞧出不妥。
所幸的是,每次拜见的时间并不长,拜见之后,我自返回自己的房间,对面屋子里或传来丝竹舞乐之声,或隐隐夹了几声媚笑。听得侍女们脸红心跳,春心萌动。有些便特地打扮齐整了,趁我不注意,在宁王必经的长廊侍候,只盼宁王能多望她们一眼,对此事,我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